在长白山重逢,就在长白山结束。
十一与木归,十字重合,殊途同归。
作者 | 十元枝枝
木归看着对面哽咽着擦眼泪的人儿,下意识伸出手却又缓缓放下了。
所有的解释在看到她放不下心结痛苦又遗憾地问他为什么不留一下她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即便不说,他也明白。可那时,谁又能说清呢?终究是连累了她,那女人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他被血脉相连这四个字紧紧裹挟着,不得动弹。
可她不一样,一切的一切缘由于他想要自私地将她占为己有,将她打上只属于木归的烙印。却又保护不了她,才会让她流露出迷茫又不甘的神色。
她对未来迷茫,对结果不甘。事已至此,她说的没有一分是错的,是他在耽误十一。
放她走,好像是那时最好的决定。
那时候的他,想坐在她身边好好抱她,告诉她没关系他下一次能够保护好她,让她别害怕,让她...能不能不要离开他。
可他全了自己的念想远离家乡去了遥远的国度,过分理想又自大地认为自己能守护她,也能平衡好这段关系。
现实是,他能给十一的太少太少了。他比她虚长几岁都在血浓于水的道德绑架里败下阵来,不过是牢笼里徒劳挣扎的山雀,连自由都谈不上怎么敢就转身抱着她,对她许诺连他都不敢保证的未来啊?
需要为不负责任和自大买单的人是他自己,绝不该是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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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归不愿再陷入过往那些旧事樊笼中,很快将自己从那段黑暗中抽离。他有些慌乱地从怀里掏出帕子,半蹲在十一身边。榻榻米不算太高,二人视线齐平。
“你...别哭啦。”他将帕子递给眼前人:“前面看你出来的时候满脸汗,特地揣怀里早就想给你了...”
十一在指缝间看到这人微微下垂的眸子,心里说不上好受。偏过头,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又将脸埋了进去不想理他,只是瓮声瓮气地回着:“我不要...你别管我。”
手僵在半空,木归将帕子捏在手心也没再放回睡衣口袋。也不见愠色,只是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地说着,听不出太多情绪波澜:“我不想拖累你,已经让你承受够多了。你也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孩啊,可是后来你吃的哪样苦不是我带来的?”
他忽然噤声,有些说不下去。只是将烟盒抽出开开合合的,还是没忍住将烟嘴塞进嘴里用舌尖抵住。
到底顾及她,又拿出用手无意识把玩着。“况且后来,我以为他对你很好,我以为你过得很好。”
十一眼泪流得更凶了,吸着鼻涕抬起眸子看他:“是啊,我总要活出点样子。”
“总归不是离了你,就觉得天塌了的恋爱脑吧。”她说这话时视线片刻不离地望着木归,淬着怨对他也对自己。
想问他,那你呢?你一定不要过得比我好,我没有你自以为地那样洒脱和快乐。我是个坏女孩,和你说了分开却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总在想你,总在想你。
即使已经有人陪在我身边,我还是那样可悲地忘不了你。
所有的好,都是我装的。可我又的确过得很好,除了总是该死地好想你。
木归听着她毫不在意却哽咽的口吻,思绪翻飞。
细长的香烟被揉搓的不像样子,卷内的烟草也从手里散落不少。木归收拢着手心,却没留下多少,膝盖边、地毯上落下不少细丝。
半晌,他干脆放弃着扬了手,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左手在腰间擦了几下又低头闻了下确定没留下异味,平复了情绪才再次靠近十一,揉了把她的头发。用帕子沿着脸颊边沿给她擦着眼泪,抓着十一指尖不敢用力透着试探:“好了...擦擦吧。别哭啦,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很好,真的。”
十一听到他的轻叹,卸了手上的力气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还有些停不下地抽泣着,看着他。
他的指尖泛着烟草味,她闻着并不反感。这人抿唇蹙着眉,给自己擦着泪的模样让十一心尖升腾起一股别扭的温馨。明明分开好多年了,还记得他的味道还一如既往贪恋着在他身边的那些时光。
但一想到他那番拖累不拖累的话,她用手抵着眼前人的肩,一字一句自嘲着:“木归,我们两真的都是自大的笨蛋啊。高考失败是我自己的事,我选择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和你在一起,选择因为她是你的妈妈忍着。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是我的事,我自己愿意承担后果。你凭什么觉得都是你的错啊?”
他们一起长大,那些零碎又细腻的相处中对彼此心意的洞察,哪怕隔着几年的时光也丝毫未减。他说话时低着头才没察觉到,那时她也转过头看着他。他眼里流露出的迷茫、自责和痛苦被她看在眼里。
“我还没有做好见你的打算的...我是想着这辈子都不要见你的。可是我们遇见了,你拉着我进了这个暖房又问了我当时的问题。哪怕今天我们说了很多,我们也分手很多年了。”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而且我们本来就只是邻居而已。可你说当我的家人,就真的管了我很多年。其实我也没资格怪你,是我要走的...是我要走的。”十一又重复了一遍,想告诉他这不怪他。
可不是他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又能怪谁呢?理直气壮地说都是你妈妈的错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如果那时候他们能在成熟一些找到合适的方式解决,也许事情走不到这一步。但是代价太大了,说到底他们选择了个最冠冕堂皇的借口掩盖内心不愿退让的自私而已。
“你很好,你是个很好的人。哪怕是今天,哪怕这几年我成长了很多,我看到你还是觉得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那些年,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想努力,更谈不上后来的成绩了。你改变了我的人生的,我记着的。”
十一看着木归,从他手心抽回手指又抓着他的手腕轻摇了下,想小时候那样。
“所以,我们两谁都别说拖累,怪没意思的。”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管多么刻骨的伤痛都能在这漫长的时光里被抚平。可对于他们而言,十几岁的酸涩时光里经历的那些恩怨纠葛也好痛彻心扉也好,都历历在目。甚至郁积于心成了困住自己的枷锁。
木归没有回应,顺着她的动作望着附在手腕上的手。视线却止不住上移,她刚睡醒又哭了一场,鼻尖泛着红眼底也垂着尚未干涸的泪,在窗外路灯的映衬下透着一丝破碎之感却说着那样理智的话却没由来的想抱抱她。
理智占了上风,怕自己吓到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将帕子顺着手心递给十一。看向窗外一地银白,“别把人想得那么好,一一。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你总觉得我好,但我只是个反抗不了的懦夫。”
“至少那时候是。”他望着十一,目光是难得的坚定又补充着。
十一很累,眼皮耷耸着泛着倦意。她想睡会,其实该走了的。却被今晚的他吸引着,贪恋起这场不算愉快的会谈里的他还有那股清新的只属于他的味道。她没忍住,打着哈欠将身体微微靠向木归,却不敢完全碰到他。
木归感受到她的态度变化,有些错愕却也下意识揽过她的肩。又从一边拿过薄毯包裹着她,说着:“靠着吧,再陪我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