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昨天早餐吃稻香村家的枣花酥,由于上午惨遭精神折磨,下午茶从白水泡金骏眉沫子升级成coco红茶拿铁,就如此称呼本文两位主人公吧。
……真.噬甜小姐!
许多中国人会在登上游轮的第一个月内辞职。更有甚者是一周,我还听说过坚持不到两天的。
哼,小儿科。
Puff我登船前一天就想跳窗潜逃了。
前东家不愧为美国上市公司,体制健全,人文关怀精神强烈。上船前,船公司为长其身素(身体素质)、磨其毅力,坚持“有直线也要飞曲线”与“人人平等”原则,专为船员规划了一条“南亚/北亚-中东-北美-西欧”登船国际大航线,旨在观察其如何在睡眠不足、头晕目眩的情况下先鞠躬尽瘁,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矣。
我就是在这种万物凋零、叶落坟头的心态下遇见的枣花酥。
如一张五元煎饼般摊开,我的脑子里满是浆糊。一边心想如何从十二层高酒店自由落体入车库踹掉美国司机那软绵肥硕的肚子趁他感谢我时劫钥匙驾逃……一边挠泪水划过脸颊带来的痒痒。
虽然Puff小姐现今是一个外酥里嫩的优秀泡芙,但她也曾软软塌塌没有馅料。枣花酥是第一个毫无保留地夸赞她的酥。
她们的遇见甚至没有寒暄:枣花酥进屋时,泡芙已经就寝;枣花酥刺啦拉开行李箱,泡芙没意识地嘟囔;枣花酥彻夜地看电视,泡芙的侧脸在《周六夜现场》下变幻色彩。
半夜我自然醒,枣花酥向孩子们的姥姥千叮万嘱后,向女儿道了晚安,轻轻挂掉电话。她温柔地向我说声打扰了。我说不打扰,你好。
理想情况下我们的自我介绍应该是这样的:
“我叫枣花酥,今年三十三岁,来自菲律宾,单亲妈妈有两个女儿,拥有五年船员经验,现如今的职位是餐厅二级主管。”
“我叫泡芙,今年二十三岁将满二十四,来自中国,职位是客房服务生,初次登船请多指教。”
现实是,枣花酥的英语好到让我觉得这么多年吃下的新标准剑桥新概念全都跑到她肚子里去了。枣花酥全程挂着僵硬微笑,那微微抖动的苹果肌仿佛在说“英语讲得这么烂还上个锤子船哦,滚回家做一条无业咸鱼吧”。
还是标准美式发音。
……
我又崩溃了。
我该怎么办?!萧瑟感再次袭来,我大头朝下 ,哀嚎道。
泡芙?
泡芙!你不要担心!
泡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泡芙泡芙!听我说,你一定没问题的。
我说,枣花酥你可别骗我。
枣花酥漂亮的眼珠转了转,给我讲从前有个英语很差的菲律宾女孩小白,刚上船时天天哭泣,后来在朋友和恋人的帮助下学会工作、享受生活的故事。
我说你确定不是在背诵格林童话?
枣花酥眨眨眼。Nobody's life is fairytale。
她说。没有人的生活是童话。故事后续是这样的:姐妹花的亲生父亲无迹可寻,相恋的男友汪洋相隔。签下一份合同就是八个月,此一去她错过了孩子成长过程中无数的珍贵时光,但是从此孩子们能在崭新的滑轮鞋上和梦想的芭蕾班中呼吸,时而遗憾母亲的缺席。
枣花酥是真的为我着想。她没有说出“你还年轻,有大把机会试错”等冠冕堂皇之言。她坚定不移地对我说出“你可以”,清脆得像初秋的第一批冬枣。
后来我觉得,菲律宾人大概就是这样热情洋溢。
然后我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枣花酥一直吃她的玉米片,咔呲咔呲。
早上六点被红茶拿铁的一通电话吵醒。他邀请枣花酥一起享用早餐。作为新朋友(小跟班)的我自然也应邀而去。
嘴里说着“不饿不饿”的我也体会了一把真香定律。美式炒蛋、煎培根、咸黄油+草莓酱+白吐司,再来一杯提神解腻的黑咖啡……
啊!人类果然是低级欲望的奴隶!
(泡芙:我pick食欲和**!)
哔——
咳咳,不好意思,作者早上没摄入糖分所以精分了。
说回红茶拿铁。我发现菲律宾人的肤色呈现两极分化,要么棕褐如枣花酥,要么白皙如不加红茶的拿铁。顾名思义,五尺多高的红茶拿铁乍一看宛如富家公子,白净斯文,风度翩翩。
枣花酥说,泡芙你猜红茶拿铁几年陈酿。我瞥到拿铁鬓角的几缕白发,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三十五?”“错,四十六!”这……这过保质期了吧?
咳咳,再次给作者拽回来。待着别动!写完这篇就可以吃点心了!
时隔大半年,我依然对红茶拿铁这个人印象深刻。交流多次,我对他唯一的了解点只有年龄,他的家庭、学历,高雅举止的来历,以及性取向我不得而知。
而后每当我见到红茶拿铁,他叫着我的名字,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更疲惫。即使如此,他永远着笔挺西装搭不同花色领带,外表精致,那搓白发依然是花丛一绿。早班他会戴闪耀的金表和扳指,夜晚则会换上银质腕表。
后来毫无预兆地,我进入了人生最艰难的阶段。
刚上船时我太过年轻,又不懂得保护自己遮掩锋芒,催生出一段关注度过剩的日子,起初我发现自己为着莫须有的罪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后来因为无心的举措造成流言横飞。最黑暗的时候,我走在路上会被不相识的人不怀好意地质问;去冰房取冰,在众多同事面前,遭到一个印度尼西亚女人公然辱骂;某些恶心下流的流言不胫而走,而始作俑者毫不掩饰接近我的意图。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放大镜下成为众人消遣的八卦。我思念家人,渴望友谊,变得孤僻脆弱,逐渐失去食欲,开始暴瘦。
在灰暗的一天,我在餐厅遇见他们。红茶拿铁率先看见我,向我示意不要走开。枣花酥以一个小个子女人踩高跟鞋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我摇摇头。
“我好累。”
“我知道,我的朋友,我知道。”枣花酥皱着眉。拿铁说:“你知道……我们还在说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枣花酥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我们想说……船上就是这样,不要太往心里去。”
“我们相信你,明白吗?”
那时看见我笑是件太稀奇的事情,男友好奇地问他们是谁。
几个月过去,我不再是那个哭泣、害怕的小泡芙,有了自己的朋友、恋人,和享受的生活。拿铁变得很忙,我们偶尔在电梯相遇,他经常眼含疲态,向我微笑问好;偶尔他神色轻松,话也多起来,也许刚在公共卫生检查中拿了高分。
时常在餐厅碰到枣花酥,我会大喊“My friend”,她则会兴奋地说“我听说你blahblahblah了,看?告诉过你,你可以适应的!”
就像千千万万的船员一样!
感谢那些在我人生的黑暗时刻中,自始至终相信我并支持我的人。
就像我那热情、善良的友人枣花酥小姐和红茶拿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