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梅 文/南国小维

紫竹梅

三哥说,不知今年的春节如何过,其实我也不知道。

十八年了,每年的春节都和平时一样,吃的差不多,喝的差不多,就是周围比平时多了些鞭炮声。

我静静地坐在窗前,太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身上,有些暖。那盆紫色的花,因为屋里的温度适宜,开了一冬天。深紫的细长的叶,淡紫色的花瓣,翠黄色的花蕊,很是招人喜。夏天长势特别好,我又分了两盆出来。

上初中的时候,我去县城理发,那家理发店的名字叫“紫罗兰理发店”。店里宣传册上的花特别像我家的花,这花是爸种的,我一直不知道花名。我想,这就是紫罗兰吧,好美的名字。从那以后,我喜欢的花有了名字。

爸爸在六里外的高中任教,住校,那时一周上六天课,只有周日放一天假,有时还会开会加班。再小的时候,感觉爸像是偶尔见过的又不敢瞧的老师。对爸爸的印象停留在邻居姐姐的描述中,威严,背着手走路;有文采,外号“词罐子”。

过年的时候,有大半个村子的人,会拿着两张大红纸来我们家,让我爸写对联和福字。写出的对联没有重样的,裁的纸张也不会浪费。大人围着八仙桌,边帮着裁纸、晾对联,边说着话。孩子们在搭满对联的铁丝下穿来穿去。

我一会儿跑到大人跟前,瞅瞅拿着毛笔的爸爸,想着再去学校的时候,应该敢认了;一会儿钻到孩子堆里,跑跑跳跳,开心地等待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要早早的起来,穿上新衣服,煮熟头天晚上包好的水饺,然后放鞭炮,敬祖先,给长辈磕头拜年后才开始吃,吃过后再去邻家拜年。

这时听着鞭炮响起的方向,就知道谁家已经煮熟饺子了。要赶紧的吃,吃着吃着,就开始有人来拜年了。爷爷端坐在八仙桌旁,看着一大推子子孙孙跪下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小女孩是不用拜年的,但是可以跟在大人后面一家家的串,每到一家,主人就会往兜里塞些糖果瓜子。串不了几家,新衣服上的大布兜就鼓鼓的了。

我家有堂兄弟十个,堂姊妹四个,我有两个亲哥哥一个弟弟,我是女孩中最小的。按说,在这个大小家庭里有这么多男孩,女孩子应该是很受喜欢的。可是,过年最热闹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一丝重男轻女。从有这种感觉开始,我就想着,将来,我会加倍偿还,还清生我养我之情,然后离开这个家。那时的我很敏感,对家人疏离又拧巴。

爸一个人的工资,有些捉襟见肘。我很少有零花钱,一般是把省下来的生活费买书,看过的再到集市上卖了买新的来看。

后来,爸爸升职了,我也上了这所高中。学校分配了一套三间房子的家属院。哥哥去县城上班了,爸妈、我和弟弟住在这里。爸出差的时候会给我带回当时时兴的连衣裙,还有一次买回一本《写作借鉴词典》,我欣喜若狂,那时的我正一门心思喜欢文学。可是,书有标价可以记,不能问衣服的价格,将来怎么还呢?

高考成绩不是很理想,我没有复读,选了一所三流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就读。

开学时,爸送我到百里外的大学。以后,我就自己来回坐客车。

从高中校门口往北走二里地左右有条东西路,我在马路边上等车。因为是早班车,路上的人很少,有次等了很久车还不来,我就在路边走来走去,不经意往来路方向上看了一眼,发现学校墙角处有一个身影,那是父亲。以后,再走那条路,我还是不回头,但是再也不会觉得是我一个人走了。

我在那双眼睛的关注下,毕业、工作、成家,按部就班。还账的事早不想了,有些哪能还清楚呢。

工作后,前两年不好,跳槽后收入高了,到年底就会给爸一个存单。我结婚时,爸凑了整又全部给了我。不想什么回报还债了,一家人开心幸福的在一起才是最美满的。

一有假期我就回家,给父母买些他们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他们给我做平时舍不得吃的菜,听他们唠叨一番,就挺好的。走时,父亲还是那样送我。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撞碎了这一切。我叫了几个朋友去砸肇事者的店,被警察劝回。

以后,我叫爸再也听不到回应了,离开家时背后再也没有那目光了!

听不得别人叫爸,看不得爸给我的东西,书放到了书橱最里面,阳台上的花连根拔掉了,我失去了笑容。

半月后,再去阳台,发现落在花盆里的“紫罗兰”断枝生根了,冬青的叶片也再次扎进泥土里。我哭的不能自已。从那以后,这两盆花我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十八年里,搬了三次家,后来离开家乡,到了现在这个城市,它们依然陪伴着我。

一个月前,偶然认识了很多喜欢写东西的人,他们讨论着今年春节怎么过。我想,我也该想想了。

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立春后的太阳光暖暖的,花静静地盛开着,无喜亦无忧。

忽然想,“紫罗兰”是它的名字吗?拍下照片搜索了一下,原来它是叫紫竹梅,我竟然错叫了大半辈子。它的花语是坚决、勇敢、无畏、无垠力量。这是父亲对我的鼓励和期待吗?

年近半百,我又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那双有温度、有能量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啊!

三哥说,无论花的陪伴,还是人的陪伴,都是心的陪伴。只要心里有,那种陪伴就一直都在。

心中豁然开朗,是我执著了。

是的,那颗心一直都在。阳光已经暖进我的心里,我知道,春节到了,春天也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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