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记忆》41：下东大街崇德里三号秘闻

【本文作者：陈志强；摄影：张郁菲】 

        下东大街崇德里 3 号曾经是李劼人创办的嘉乐纸厂驻 成都办事处。1925 年，李劼人在“少年中国学会”调查表“事 业”栏内填写了“现在初入社会，尚无事业可言。近正在成 都方面集资组织造纸公司，拟作中国西南部文化运动之踏 实基础。”

        同年 10 月，李劼人的留法同学、于格勒诺布尔造纸专门 学校毕业的王怀仲、梁彬文毕业回国。李劼人、卢作孚与他 们商议筹办造纸厂，暂定厂名为“万基造纸公司”(后更名为 “嘉乐造纸厂”)。由乐山实业界人士陈宛溪出面主持办厂， 并入股 1 万元，另约股 2 万元;原乐山蜀新碱厂以固定资产 折价 1 万元并入纸厂;成都方面，由李劼人邀约亲朋好友凑 足 1 万元。办厂之初，共募集股金 5 万元。

       下东大街崇德里 3 号曾经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文协)的办 公地点。抗日战争时期，李劼人参加了此会，在其中担任了理事职务，是文协的 主要骨干人员。这个组织当时在表面上是国民政府第三厅在管理，实际上是中 共地 下党在领导。所以抗敌文协的活动和成员经常被国民党特务跟踪监视。由 于没有办公地点，李劼人就将其设在下东大街崇德里 3 号的嘉乐纸厂驻成都办事 处，作为抗敌文协开会办公和联络的场地。时间长了，就逐渐引起了国民党特务 的注意。

原崇德里 3 号嘉乐纸厂驻成都办事处俯拍图(张郁菲提供、完壁制作)

        1947 年端午节，文协的成员以端午聚餐的名义在崇德里 3 号聚会。菜还未摆上桌子，忽然有人急匆匆跑来告诉大家，崇德里巷口有两个特务在游荡。 当时正是白色恐怖时期，特务到处抓人。在四川大学附近，有特务拦住李劼人的儿子李远岑问:“你看见李远岑吗?李远岑在哪?”由于特务不认识李远岑， 李远岑侥幸躲过追捕。与他相比，他的姐姐李远山(眉)可不那么幸运了。李远 山在盐市口附近被特务抓住，强行推上一辆黄包车，关进监狱。

        在这危急时刻，有人提出赶快撤离。但是崇德里 3 号没有后门，唯一的通道又被特务把守着。 怎么办?大家都很 着急，这时李劼人 让大家不要慌，不 如大家坐下来照常 喝酒吃饭，先吃了 饭再说。酒足饭饱 之后，李劼人又提 出，大家不要一块 走，分成两三个人 一组往外走，大大 方方地走。于是大 家一边剔着牙齿， 一边做出一副刚刚 打完牙祭心满意足 的样子，嘻嘻哈哈地 分批离开了崇德里 3 号。走到巷口时，两 个特务还守在那儿， 看到大家神情自若， 随随便便地走出来， 也没有采取什么动 作。事后大家都说， 还是李劼人头脑冷 静，临危不乱。

       下东大街崇德里 3 号还曾经是李劼人受中 共地 下党之托，动员国民党将领孙 震将军起义的密谈室。

        李劼人先生在新中国成立前从来不跟国 民党 的官员来往，也不接受他们的聘请去当 个一官半职，更不会跟他们交朋友。但是，他跟孙震却是很好的朋友，这是唯一的例外。

        缘 由 是 这 样 : 通 过 李 劼 人 办 的 《 四 川 群 报 》 、《 川 报 》 和 李 劼 人 的 小 说 ， 孙 震 对 李劼人很敬慕，一直想结交李劼人。而李劼人对孙震也很敬佩，认为孙震能够将自己的家产拿出来办了一所树德中学、四所树德小学，是在为国家培养人才，是 个正派人。也知道孙震和他一样，还资助了不少穷人的子弟读大学。李劼人辞 去成大教授到现成都市内指挥街开“小雅菜馆”的时候，无力继续资助小雅菜馆 堂倌钟朗华，就是孙震接替他将钟朗华资助到大学毕业。

       恰巧，孙震手下的参谋长汤万宇与李劼人的同学、亲戚魏时珍是同乡，他们 来往很密切。而李劼人也常去魏家，所以他们经常在魏家会面。时间长了，李劼 人与汤万宇成了朋友。如此，汤万宇、魏时珍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李劼人和孙震的 引介人。经长时间的交往，李劼人与孙震的交情越来越深。而李劼人身边又有 不少的中 共地下 党 员朋友。因此李劼人与孙震的关系，当时的中 共地下 党成都 市委都很清楚。所以，淮海大战前夕，李劼人受中 共地下 党成都市委的委托，动 员国 民党 将领孙震率部起义，和平解放成都。

        那天是星期六，孙震正在成都度假，李劼人告诉他的 私人秘书谢扬青，第二天上午，他要在嘉乐纸厂驻成都办 事处办公室里与孙震有一次重要谈话，要其他人员回避， 只留下谢扬青和一个照料茶水的工友。作为抗敌文协成 员的谢扬青敏感地察觉到，在成都即将解放的大背景下，他俩将要密谈什么。李劼人不说， 谢扬青也不便问，彼此心照不宣。 但是有一点谢扬青是明确的，那就 是李劼人一定是受朋友之托，为孙 震的选择尽点朋友之责。

        在李劼人的办公室二人密谈 了一个多小时后，孙震起身离去。 而李劼人则在他的写字台前默默 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收拾藤条 公文包准备回家。谢扬青忍不住 地问了一声“谈得怎样呀?”李劼人 定睛审视着谢扬青，片刻后摇摇 头，笑了笑，叹息一声离去。最终， 孙震离开，他手下的副司令在成都 率部起义，成都和平解放。

     （下篇：《东大街侧法国领事馆》；作者：完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