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利跟陆朝阳一起朝乒乓球台那边闲散地走去,看到甄成和刘宏伟已经占着一个台子开战起来,旁边围着七八个人在那里吵吵嚷嚷地让他们赶紧正式开战。
旁边的那个台子上,女生程铁和熊英也正在你来我往,另有几个女生在边上观战。至于其它的台子,全被别班上体育课的占了。
看着他们的乒乓球打的都那么好,蒋胜利觉得自己这会儿的时间非常鸡肋。
自己并不太喜欢打乒乓球,但所有的体育器械中,也只有乒乓球拍子能挥舞几下,篮球场那边就更不要想了,因为自己身材不高又削瘦,也就从来没有参与过篮球运动。
操场上有一堆人正热火朝天地踢足球,不时传来粗野的吆喝声。蒋胜利朝那边随意地扫了一眼,一堆人抢一个还没篮球大的球,抢到后就是一脚踢得远远的,这帮家伙也真是无聊透顶,真搞不懂那到底有啥意思。
身边的台子上,甄成和刘宏伟已经正式计分对战起来,双方按十一个球计,谁输了谁下台,赢的那个继续坐庄当王。
大伙儿开始在边上激动地起哄。
这个吆喝一声:“削他。”
那个喊一声:“抽死他。”
大家的目的都是希望赶紧有人输了下来,好让在后面排队的自己早点上去甩两板子。
蒋胜利好不容易才上去摸到拍子,对面的刘宏伟还在坐庄,看到他上来就轻蔑而又笑嘻嘻地对他说:“赶紧发球吧,你水平太臭,如果能赢三个我就下去。”
刚被刘宏伟打败的一堆人给他躁起劲来,都想让不可一世的刘宏伟赶紧下去。蒋胜利也暗暗憋着劲,心想争取赢他三个。
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被刘宏伟象征性地让了一个球,一比十一,惨不忍睹。
唉,技不如人啊,差的也太远了,只好灰溜溜地让出乒乓球拍子,嘴里还自我安慰的自嘲一下:“妈的,我这是潇洒走一回啊。”
接着他也不在那儿排队了,转过身来看班里的那几个女生打球。她们还真是厉害,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尤其是那个程铁,不但一直占着擂台,还不时抽一板子,让对面的女同学哎呀呀惊叫得难以招架。
蒋胜利看得羡慕极了,自己要是能打这么棒该多好。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猛然间大家都听到了急促的哨子声。
他抬头朝远处一看,原来体育老师已经站在开始集合的地方,在用哨子召集大家赶紧过去准备测试一千米长跑。
由于这堂课女生不用测试,旁边的女生有几个赶紧过来赶他们,好占用他们男生用的这个乒乓球台子。
男生到齐后被老师领到跑道上,老师简单交待一番后大家就开始跑起来。蒋胜利从没跑过一千米,他的体育运动能力很差。
上小学时,体育课是班主任给上的,一直都是让大家自己随便活动。上初中时,体育课上最多的就是绕操场跑两圈,然后老师丢个篮球给大家玩了事。
蒋胜利感觉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体育课。记得有一次体育课是下雨天,大家只能在教室里上自习,那天体育老师竟然心血来潮,给大家上了一堂文学欣赏课。
他带着大家学习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那个体育老师姓胡,也很有才华,只是刚分配下来临时客串一阵体育老师。后来他主要教英语课,也成了干爷爷刘心广的小女婿,并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老天爷对他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人实在是太苛刻了。他儿子六七岁那年,他妻子也就是蒋胜利的干姑姑带着孩子回到村里,那孩子被亲戚家的孩子带着在门前的池塘里洗澡时淹死了,当时干姑姑哭得死去活来。
蒋胜利小时候也经常跟驴套他们一起在门前的池塘里玩水。以前只听说堂哥蒋勇小时候差点在里面淹死,后来被村里的刘石匠给救了上来。老哥蒋勇可以说是大难不死,三爹就盼着他有后福呢。
这个桥段好像也被方呈宇那家伙移植到他的小说《小河弯弯向东南》里面去了,这家伙写小说的素材都是从别人那儿收刮到的。
蒋胜利原以为自己虽然没跑过一千米,也应该能轻松对付下来。一开始大家就像撒欢的土狗一样,疯狂地吵闹着并相互追逐着,有体育特长的刘宏伟自然是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他还不时地朝后面招呼着引逗大家去追他。
蒋胜利也不甘落后,耳边呼呼的冷风吹乱了他那本不整齐的发型,他也无暇顾及了。结果绕操场还没跑够一圈,他就觉得自己难以控制沉重的脚步了。
那时学校里的操场还不是标准的,一圈跑下来也只有三百米。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两腿已经灌了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前方同学们的背影而艰难地挪动着。
嗓子眼里干燥难忍,几乎要喷出火来,好把这个寒冷的冬天给烘热起来。像酷暑里的狗一样大口吐出的气体,像一股股急促的白色烟雾冲刺到脸边的空气中,里面夹杂着粉红色的东西,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体会到了堂哥沉入水底时的感觉,大口地吞咽着混浊的液体,却总也逃脱不了裹在身体四周的透明或无色的套壳。嘴里想要大声呼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那些液体或气体灌进口腔,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好多人早已跑到终点,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是空荡荡的跑道。那些到达终点的同学在朝他叫嚷着,让他加油跑。他在心里想骂人:他妈的,这时候我去哪儿加油啊。
他能感觉得到,散落在操场上的女同学都在盯着自己,像看龟兔赛跑里面慢慢爬动的乌龟一样,他多想有一只兔子在睡觉等着他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挪到终点后立刻瘫倒在地上,他像一条被人狠狠击中七寸的花皮蛇,又像刚被放完血的年猪一样,嘴里满是血腥味儿,他想就此躺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体育老师却在大声吆喝不能躺下,并让人赶紧把他拉起来。
甄成和刘宏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像架一个刚挨了五十个杀威棒的犯人一样,架着他夹杂在放学的人群里朝宿舍走去。陆朝阳在他们旁边走着,脚步好像也非常沉重。
那天中午他一口饭都没吃,嗓子里有东西一直堵在那里,不时溢出阵阵腥气。他只能喝些凉开水来稀释那难受的味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