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哥来到东河岸边。
灰龙河起源于豫西南的尧山,途经叶阳县城南边的四机部、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丶叶阳人民革命烈士陵园,三里湾大桥等著名地标性设置及景点,直向东流,一马平川,穿花核坞、焦赞孟良桥,鲁班古桥,直抵布扬河谷渡口,硬生生在灰龙湾村东南二里半处,直勾勾拐了个向北去的大湾儿,水波潋滟,似湖象海,形成灰龙河流城特有的别致景观。两岸树木苍翠,水草连片,花儿朵朵,鲜而香艳,鸟蝶乱舞,起落自然,野鸭鹭鸶,各自游弋,鱼虾水族,尽情活泛…偶有小舟,荡漾其上,撒网捕捞,若叶翩跹;芦苇青纱,菱藕碧连,隐约沙洲,若岛象船;举目远眺,胜似神笔画卷,世外水上乐园,怡心怡神,别是洞天,美景不可胜收,临者无不乐而忘返…。
我有生一来,第一次见到这么沁人心脾激动神魂的实物美景,就当即立那儿傻眼了!同时,心里也不知感慨什么好了!想纵情抒怀,吟一句:啊!好美的灰龙湾,我是多么如痴如醉地投入妳丰满的胸怀;又是多么地倾情倾意爱着妳的美颜!…恐怕自己会太忘形了罢,身边还站着现实主义的朴素形象的大哥,会不会要笑话我井底之蛙还没见过多大一片天呢!咱这浪漫主义情怀还是省省吧,别在饱尝艰辛又流汗出力的大哥面前装风流才子的洋蒜了…!
我正隐忍自己的情绪,尚不知如何定夺时,只听大哥在一旁轻轻唤我,二弟二弟,咱到地方了,就在这杨树林儿里启土,这坑坑洼洼的都是咱村人急用土时的杰作,你望着风儿,听着四周的动静…我就在这儿动锨启土装车了,你千万别分心拋锚了啊!一发现有异常,早告知哥…!
我一听一想,可不是么?现实终归是现实,现实应该是极其残酷的。我和哥要取土,若让河道上的值勤人逮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到公社黑屋里少一吃个家铁,真比害眼都历害,它们可不论不管咱是不是正急需用土筑墙的理由的…我的那点儿小资情调儿还是掖着藏着罢,到没事儿没人儿的地方再独自纵情表白不迟!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让我专心致志帮大哥干点儿实事,站岗放哨,提高警惕,分分秒秒不可掉以轻心哩!
于是,我点点头,收拢飘逸的遐思,静静地对大哥说,好罢!我给大哥看羔儿望风。
我在附近找了一个高丘,高丘上正好有两棵茂盛的大树长得活繁,仰脸看了,一棵是速生青皮大叶杨树,另一棵却不是杨树,是什么呢?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想问问大哥吧,他正奋力用三指耙儿刨地,疏松硬土便于装车,已忙得不可开交,我不忍心打交他干正事儿,反正我记得这种树会结好多好多皂皂板儿的,一颗颗悬垂了,嫩青色时象生产队菜园子里结的菜扁豆荚,只是象似但绝不能吃,尝一舌尖儿就会呲拉牙咧嘴的,那味道格闹着哩不是个正常滋味,无肥皂和洋碱的农户人家常摘下它来洗揉脏衣用的;待它秋冬成熟干枯时,就成了紫黑的铁质色,象极了妈妈织布时手里不停地传送的梭子,只是薄了许多,尖尖扁扁的,如飞镖似牛舌锅饼儿,风一刮,彼此角与角互相撞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此刻又象说相声的艺人们手打的道具快板儿,也似扁状的风铃儿…。
一只灰土色大耳野兔蹿出来,精眉鼠眼地嗫咂着青草的细叶儿,看了我一眼,我一激灵,它却蹦钻到草丛里去了,许是我惊了它,很想对它致歉给它鞠躬说声对不起打扰了它的自然清静!忽儿,又一只脏不拉唧瘦而显现肋骨的灰色大野兔闪了一下,就紧追前一只野兔的踪迹,也遁入那片草丛里去了,草叶颤动,兔声唧唧吱吱…我只想傻笑,却没发出声。
…我忽儿忆起我曾读过的一篇课外古文,篇名叫《木兰辞》的,代父从军的花木兰,女扮男装,英勇杀敌,屡夺战功,荣升将军幸归故里,同行同吃同住同战沙场十几年的战友同事,一个个都傻B,竟不知木兰是个女的?!辞文末尾,还专一用最精妙的比兴手法落款写道:两兔傍地走,安能辨吾是雄雌?…哈哈!这两只刚跑过我眼前的野免,说啥我也是能辨认出它们谁是公?谁是母的了哩!根本不用挑明,那前一个先出场的,肯定是只怀春求偶的二八风华女兔,那后一个露影显形的瘦子,无疑是个情场老手,专耍俏皮逛烟花柳巷温柔乡钻青楼窑子铺卖淫窟,只打酱油不给钱儿,纯粹是个流氓兔!…嘿嘿,刚才我还自责是我打搅了头一只野兔吃草呢,原来原来它们是早已勾打连环眉来眼去串通好了私奔幽会单行风花雪月的好事儿的呀!我倒过于自咎自责,也实属多虑了!
忽然,一只两只尖嘴大尾巴水蛇女人细马窈窕腰肢的红狐白狸结伴蹿了出来,瞬间又沿兔们跑过的途经,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没入青草丛里去了!
我正奇怪惊喜,这灰龙湾儿的河坡小树林里怎还能出没这等稀奇古怪的灵异动物时,我哥急唤我,二弟还愣怔着干啥?别光东张西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快下来打把手帮我抬一下大块土!
我才看到哥的脚前己揭翻起一片大碴块黄土,一时数不清有多少块哩!只见大哥又汗湿布衫,满额淌液了。
我心戚戚!我不敢再独自玩乐。
我一口气帮大哥抬大碴块儿,直把架子车的栅子装出了鼓脊儿,剩下六七个大土块,实在装不上车了,我哥才说,算了罢,一嘴儿吃不了个胖子,下一车来时再装吧!咱们快拉快走,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极佩服大哥此时此刻的当机立断与审时度势及良好地把握战机的做法!
我躬身车尾推车,也十分地卖力,直到车子驰入村东头的平板儿路面时,才敢直起腰身,抹汗出口长气儿。
哥在车的惯性冲击下,扶车把跑得正欢快,不时还趁机回答我在灰龙湾里所产生的几个疑问,并一一作着简要解析。
大哥说,那结皂板的树还结长长的荊刺葛针儿,尖若钉子有小指那么大,俗名就叫皂皂板儿树。至于学名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可在字典上查查。…咱灰龙湾杂树丛生,野草繁多,不仅仅只有狐狸,还有刺猬,黄鼠狼獐子小香猪,据上代人说还有野獾,小树猴儿和野糜鹿小钱豺什么的…后几种早几十年前经人私药乱捕杀都绝迹了。灰龙湾景色着实是迷人的,小弟冇事时,可试着写到你的周记作文里,或许会有些好处哩!
我扶着车尾跑,听大哥的说辞,我连连答道,我会的会的,放心吧大哥!
当我们一阵急风催儿把满满一架子车黄土拉到家时,我一屁股就摊坐地上了,来了个大大的仰摆叉儿,放荡形骸地不修边幅了!大哥一看,也笑了说,知把妳累坏了!
我也哈哈大笑,说不累!何累之有啊?
大哥凝视我,还说不累?你都在说胡话啦!
我说,我为我们一帆风顺一路平安无风险的拉土凯旋而归而高兴啊!
就是就是!值得庆贺。大哥扶车把手也附和着我说。
我又道,肯定是河道上的众神们只顾忙别的要事儿哩,早把我们这俩小鬼儿的小打小闹儿给遗忘啦!
大哥这才开怀大笑,一时乐开了花,布衫一脱掛于车把儿上,光着脊背,冒着蒸腾的热汗气,那形象,顿成了一尊罗汉一尊弥勒佛了!
(待续)
19年1月2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