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斋，谈强迫性重复之《江中鬼》

聊聊斋，谈强迫性重复之《江中鬼》

——精神分析视角下的《聊斋志异》

原文

江中鬼

王圣俞南游，泊舟江心。既寝，视月明如练，未能寐，使童仆为之按摩。忽闻舟顶如小儿行，踏芦席作响，远自舟尾来，渐近舱户。虑为盗，急起问童。童亦闻之。问答间，见一人伏舟顶上，垂首窥舱内。王大愕，按剑呼诸仆，一舟俱醒。告以所见。或疑错误。俄响声又作。群出四顾，渺然无人，惟疏星皓月，漫漫江波而已。众危坐舟上，旋见青火如萤灯状，突出水面，随水浮游；渐近船，则火顿灭。即有黑人骤起，屹立水面，以手攀舟而行。众噪曰：“必此物也！”欲射之。方开弓，则遽伏水中，不可见矣。问舟人，舟人曰：“此古战场，鬼时出没，其无足怪。”。

解析

这篇故事说的是王圣俞一次顺江南下的经历，在江心遇到了一件不明物体攀船而行，但是却赶不走。那不明物件似乎在和船上的人玩游戏，忽隐忽现，后来大家要射杀不明物件，这才消失了。后来船家说，这里曾经是古战场，鬼有时会在此出没，见怪不怪。

江中有可能当时遇到甲藻爆发之类的大自然现象导致了江中出现大面积的奇光异神，让古人认为那是鬼火。再加上此时再配合一些灯光效果，来一些类似生物的黑影，那就活全齐了，古人心中种种幻想怪念头就可以开工演戏了。不过从船家的反应来看，其实他还是挺淡定的，并没有慌张失措，他只是找了一个古战场的解释来堵住众人的口，让众人安静下来。

孤魂野鬼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未完心结，而一方面是因为在战争死去的人都是斗争而死去的，心中会有一股戾气，要争一个输赢胜负，不服气；一方面参加战争的人死在战场上，如果是战败者那尸骨无人收拾，直接被统一处理，更别说尸骨回故乡，即使是胜利者也会因为当时没有对士兵的名籍进行很好管理，尸骨收回来了也很难分清是谁，所以死在战场的人心中临死前都会惦记着魂归故里，不甘心；一方面参与战争的人有可能被强迫征兵的，并不是完全自己想去做的事情，所以死在战场中的人总会觉得想按自己意愿去行事，不顺心； 一方面参与战争的人也有可能是为了保家卫国志愿参军，所以即使死在战场上，心中依然希望自己一方能够赢得战争，为国家效力，不放弃。我们在生活中都会有过类似的情感体验，所以我们会觉得古战场的亡魂一直无法消散是很正常。

从精神分析角度来看，如果心中情结一直无法解开，我们会不断在类似情境中或者去重新制造类似的情境去重复经历和体验，这也叫做强迫性重复（Repetition Compulsion）。强迫性重复（Repetition Compulsion）是一个无意识过程，是为了让个体找到更好办法去解开自己的心结。古战场里的亡魂更多的是反映人心中的某种未了情结，也可以说是一种执念，在特定的情境里，这些未了情结就会外化成为自己不想看到的种种莫名怪现象。

从象征意义来看，我们内心何尝不是一个战场，那我们在童年时期的内心痛苦经历或者挣扎对于成年的自己而言就是一个古战场。我们心中不断挣扎的念头着就好像军队在心中这个战场里进行交战，被打消的念头如果没有处理好就会成为心中执念，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古战场不会消散的亡魂，平时看不见但在特殊情境下就会浮现出来让人大吃一惊。

我们成长中肯定会有很多心结存在，当下生活也会存在对这些心结的强迫性重复，那这些也正是我们成长的必经之路。只有意识到我们心结存在，我们才能为曾经幼小的自己找到解决当年困扰的办法，改变当下的自己，也让自己从过去中释放出来，这就像是在超度古战场中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