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观《回潮》有感

昨晚终于看了这部周天导演的独立电影《回潮》，本片讲述了闽江流域仅存的水上族群疍民的故事，影片里的鱼仔父亲早逝，母亲鱼婆带着鱼仔坚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以船为家，打鱼为生。一心着急为鱼仔娶媳妇的鱼婆，不肯听从乡亲的建议上岸定居，执拗地保持着祖先留下的习俗。

一个偶然的机会，鱼婆绑架了城市姑娘美丽，将她锁在船上给儿子鱼仔做老婆，美丽投掷了漂流瓶试图求救，并趁鱼婆熟睡之时割断绳索逃生，但终告失败，她于是接受了自己命运。

王警官发现了美丽的衣服，鱼婆害怕东窗事发，拉扯中王警官失足落水丧生，鱼婆最终打电话自首并放美丽上岸，而此时的美丽已即将生产。影片最后开放式的结尾，鱼婆和鱼仔未知的结局，以及美丽的儿子和岸上的小姑娘成为了朋友。

人物

1、鱼婆

一个传统固执，无知却自尊又疼爱儿子的渔家妇女，在丧夫之后艰辛的抚养儿子长大，秉持着祖先的“蛇神”信仰和捕鱼的维生方式。在乡亲热心地一再邀请她上岸定居，说“政府安排房子和工作”的时候，坚决地拒绝，不屑且愤怒地告知“都是些捞垃圾，扫大街的工作，我们鱼仔才不干这样的活”！在几次托人说媒未果的情况下，绑架了美丽，并将其锁于船舱之内，在“蛇神”的图腾前点上红烛，穿上红衣，自顾自的当上了婆婆。儿子无法与美丽圆房，鱼婆放下面子到岸上的成人用品店买了“春药”下在儿子和美丽的饭里。王警官发现了美丽的衣服，与鱼婆拉扯时堕水，鱼婆拿竹竿想拉王警官上来，但由于害怕法律制裁，遂起了杀心，最终走向了末路！

2、鱼仔

善良单纯，却也同样无知的鱼婆的儿子，喜欢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影片一开始就着力于表现鱼仔的自由生活，浑身赤裸的鱼仔毫无顾忌地站在船头，环顾四周之后跳入水中畅游。单纯的鱼仔一心只想娶老婆，美丽教鱼仔用漂流品许愿，将求救的漂流瓶扔进了江中，而鱼仔的愿望却是“娶你做老婆”。美丽上厕所不小心掉到江里，鱼仔马上为美丽钉了木板，在美丽被锁船舱无所事事之时，鱼仔抓了乌龟给美丽玩，因为害怕美丽逃走，连到岸边的无人沙滩玩都要和美丽绑在一起，但他还是教会了美丽游泳，和美丽在岸边的枯树枝上聊起了童年和对未来的打算。美丽最终被鱼婆放上岸，而鱼仔也在失去美丽和孩子的痛苦中沉沦，等待着他的未知。

3、美丽

独立，光鲜，善良包容的都市女孩，和朋友在咖啡馆聊着爱情和艺术，羡慕身怀六甲的女伴嫁给爱情，而女伴告诉她“嫁给谁都一样，最重要的最终还是肚子里的孩子”。美丽好心送鱼婆回家却被绑架到船上，被迫做了鱼仔的老婆，从一开始的各种反抗到最后妥协，美丽经历了抗争和绝望，最后因为怀了身孕，不得不接受现实。自首后鱼婆放美丽上岸，美丽几经留恋的步伐以及离开后又返回观望的场景，除了觉得意外，也已然说明美丽的接纳。影片末尾，美丽和儿子仔仔在沙滩上，捡到了父亲鱼仔的漂流瓶，瓶子里装着鱼仔戴着的项链，项链上刻着“蛇神”图腾，美丽将项链挂在儿子身上，告诉他这是一个“神奇的族群”，并同意了仔仔和岸上的小女孩一起玩，表明了美丽对疍民族群的认同和两种文化相互交融的未来。

矛盾与冲突

1、疍民文化

影片开始的鱼仔赤身裸体，无所束缚，面对着江边环抱的高楼，跳入江中，享受着与现代都市无关的原始生活。鱼婆在船舱里悬挂着古老的“蛇神”图腾，用贝壳占卜问事。美丽吃鱼的时候，翻动鱼身，被教训“吃鱼不可以翻身，会翻船”。乡亲劝鱼婆上岸，说将来死了政府会安排火化，鱼婆怒斥“我们疍民是不会被火烧的”，以及一直贯穿于整个影片的福州话“渔歌”，凤毛麟角地展现了疍民族群的生活习惯及民俗特征，以及因为习惯及风俗的不同所产生的摩擦。

2、绝境与希望

本片原名“鱼儿汀”，“汀”就是退潮时沙滩上留下的小水洼，有鱼困在其中就叫“鱼儿汀”，形容一种绝望的困境，片中鱼婆几度托人说媒无果，政府一直要求疍民上岸定居，美丽试图通过漂流瓶求救无望，以及趁鱼婆熟睡时逃离，却因为不会游泳被困岛上而绝望呼喊并最终又被逮回，江水中孤独的枯木到片末鱼婆自知罪无可恕，向“蛇神”占卜的卦象等种种“绝境”，预示着疍民族群及其文化必将走向消亡的悲剧，但影片还是留给了这个族群最后的希望，即美丽和鱼仔的孩子，疍民的后代终将和现代社会握手言和，并融入其中。

3、排斥与接纳（挣扎与融合）

这是疍民与陆地居民两种文化的碰撞，影片中陆地居民视疍民为阶级底层，处处充满了排斥，岸上的顽童戏弄辱骂鱼仔和鱼婆，鱼婆卖鱼时一个小姑娘因为玩鱼婆的鱼被妈妈一把抱走并辱骂到“曲蹄仔的鱼很脏”，刚刚上岸定居没几天的鱼仔的同伴骄傲地向鱼仔展示避孕套，讥笑他只能一辈子呆在船上，没有见过世面。与此同时，作为陆地居民的美丽，也挣扎地想要逃离不属于她的生活环境，几次试图逃走均未成功，于是她只能学着鱼婆每日擦船板，学着杀鱼煮鱼，学着习惯吃鱼时把鱼骨剔除而不“翻身”，直至怀孕。鱼仔在面对着宏伟的钢筋水泥大桥大声地喊叫“大桥，我不怕你”，尝试着使用玩伴留给他的“新玩意”避孕套而被鱼婆阻止，美丽也尝试过和鱼仔沟通，询问他的愿望以及提出带他到岸上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所有的与两种文化碰撞产生的矛盾和各自的努力终会将二者同化，相互糅合，就像最后仔仔和他的小伙伴，我们终将一样！

个人感想

本片就像大部分的文艺片一样，对白少，配乐少，场景压抑，就故事情节和人物塑造而言，略显荒诞，影片拍摄于2014年，但给人感觉鱼婆和鱼仔的形象塑造像是一个蛮荒土著，尤其鱼仔，完全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如，以及陆地居民的阶级歧视，表现得过于浮夸。就笔者从小与疍民邻居和小伙伴的接触而言，绝非如此，只能将其看作是导演为了表现两种文化交融时的冲突与磨合做的艺术的处理，算是“高于生活”的一部分。

关于疍民自身对身份的认同，这一点笔者没有经过研究，不敢妄下定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福州疍民的信仰从原先的“蛇神”已经演变为现在的“天主教”。之所以放弃祖先的信仰而在近代殖民地时期改信外国的“洋教”，也是为了改变自身的社会阶层，充分说明其自身对疍民身份的不认同。当然，仅限于老一辈的疍民，对于和笔者一样的年轻一代来说，你我已无差异，而且族群的观念也早已淡化。

几个镜头特别记忆深刻，一个是透过船舱望去鱼仔站在船头，镜头旋转拍摄四周的高楼大厦，以一艘小渔船的视角看整个现代化的都市；还有一个镜头是渔船行驶至乌龙江水域，开阔的江面雾气蒙蒙，唯有一艘小渔船；再一个就是影片末尾航拍的闽江两岸。作为一个福州人，眼中的闽江还停留在仓前一带最狭窄的水域，竟全然未觉这古已有之的广阔！

不得不说这是一部极具人文关怀的电影，将即将消亡的疍民文化重新展现在年轻一代受众面前，按导演的话说，他“抛出了一个问题”，希望有人可以继续解决这个问题，毕竟疍民文化是闽越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社会的发展，必将造成疍民族群的消逝，如何能够保存其文化的延续，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