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7

这几天在医院陪床。隔壁一对中年夫妻，妻子是病人，丈夫陪床。俩人都不好看，妻子应该是因为治疗的原因，头发留得短，加上长相男性化，怎么看都是一个憨厚淳朴的圆脸汉子；丈夫是个大胖子，不是一般地胖，走在人群里，是绿巨人那种夸张的胖大，连走路姿势都像。医院里温度高，丈夫就光脚踩着鞋后帮走路，两个脚后跟露出来，浑圆粗壮，看起来得有一般人的膝盖大小。

夫妻俩五官长得有些像，以至于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兄弟俩----是胖大的大哥在病房照顾小了好几号的兄弟。和丈夫交流时得知，妻子诸病缠身，而且病得不轻。丈夫说起来这些时像是在说平常事，并不避着自己的妻子，语气淡淡的，还带着些轻松，比如他说到妻子的病很多时是笑着说的，他说“没有她不得的病”，妻子在旁边听到这里，也是笑着表示赞同的。妻子的语言中枢有问题，讲话含糊难懂，像嘴里含了东西，但是还是很爱和大家说话，但大家都听不太懂，丈夫话很少，这时候妻子就要“绿巨人”丈夫负责翻译，说来奇怪，妻子的话在我耳朵里毫无意义，但丈夫基本听一遍都懂。一来二去，我也找到了一些她的发音规律，也能连猜带蒙知道她在说啥了。

夫妻两个人感情很好，妻子讲话不清楚，有时候说不清楚就爱着急，丈夫总是笑眯眯地，很耐心，我发现人和人感情好的话，连吵架拌嘴都是甜蜜的。比如有时候妻子对着我们连比划带说讲了好多，我们都听懵了，只好礼貌地边微笑边猜测，她也偏过头去看着她男人，结果她丈夫临时决定不给我们翻译了而是对着她说，你就少说两句吧。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笑了起来，我注意到妻子看着她男人的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开心和信任，她沉浸在这个开心里，自己也已经不在意和我们刚才说的话了。

看得出夫妻俩家境很不宽裕，从乡下来到城里的医院治病，负担不小。有一天中午吃饭，丈夫取了医院配送的盒饭，又在病床小桌上摆出了几个小塑料盒子，边摆边数，摆完了对妻子说："吃吧，今天六个，不对，七个菜“。后来他收拾时我看到，他把炸花生和咸菜也好好地装在两个小盒子里，算成两个菜。而且没吃完还收好放到窗台上，留着下次吃。

疫情期间医院封闭，连楼都不能下，大家都只能趁人少时戴着口罩在楼道里溜达几个来回，当放风了。还是因为病的原因，妻子走路不利索，这几天术后病情恢复得不错，看到他俩吃完饭后，他会搀着妻子一起慢慢地走来走去，感觉到俩个人对于这个情况都很满意的样子。今天中午他俩又是刚要去溜达，送餐的到了，喊大家去拿餐，丈夫怕人家等着着急，要去拿餐，妻子还是想去溜达，就和他比划着嘟囔了几句，丈夫笑眯眯地：“要不这样，我去拿饭你自己去溜达， 你看怎么样？”妻子也笑了，知道丈夫又在逗她了，就坐下等着了。

下午的时候我陪着家人溜达时，迎面看到妻子真地自己一只手摸着墙边扶手，慢慢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我跟她打个招呼，说今天自己溜达了啊，她笑笑说是。我们交错过去后朝着病房走，看到楼道那头她丈夫巨型的身影从门后出现，朝着妻子这边望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以我这两天的了解猜，应该是有担心，但也有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