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

冲动引发的情感一旦沦为幻想,大概等同于杀人与自杀,而我沉迷于这种杀人与自杀中很久了。那些被幻想的对象被我杀死千百遍又重新建立,在心里业已成了凝结的血痂,残缺的一块,不成人形。你读到这里,大概误会我了,以为我是一个在想象中度日的可怜人罢。呵,你先听我讲。

一个普通而显得沉闷的夜晚。

我感觉自己已经老去,你看我的眼睛会懂的,我就用这双燃烧殆尽的木炭一般无光的眼睛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她(也许几个星期或是几天前,这样的时间,我哪还能够细数),这个引人注目的女人,我算是彻底记住她了罢。她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谈笑着,声音在整条街上回响。我紧跟着他们,手上因为出汗而变得黏腻,我握紧了又松开,却只会让汗液愈发的多了。我脚步的节奏和不上他们的步伐,踏出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出来。他们什么都没听见,又或是没有注意罢。

到了一个路口,男人和女人分开了,他们笑着互相道别,画面美好得不真切。终究还是把手松开了。我接着跟上女人。街上确实只剩我和她两个人了,女人步子很轻盈,走在路上没有半点声音,于是街上就只有了我的脚步声,和我的心跳一样快节奏的响着。走了大概有百米远了罢,我离女人之间也只有十步左右。空中有一个黑影掠过,是一只蝙蝠,我的脚踏在地上的声音掩盖了它扑棱翅膀的低沉声响。女人被吓了一跳,纤细的腿有点不稳,总算是没有摔倒。她停下来,整理着有些凌乱的乌黑长发。不知为何,那些极细碎如游丝一般飘荡的黑线,我却能一根根清楚的看到它们狂乱的舞动着。这头发搅得我心神不安。我自然也是停下脚步,她仍然没有注意到我,即使我离她只剩了几部之遥。我强忍着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不发出声响。

女人无意识地转动着那婴孩般的脖颈,眼睛就快要瞟到身后的我了。我举起了颤抖的手,哦,手上是什么?我始终抓在手里的那把温彻斯特曾几次差点从手里滑脱(如果掉落,就全完了,但总算没有让它发生)。我拉下手柄,枪上膛的清脆声音想起,这美妙的响声激起了我心中的全部兴奋,我可以感觉到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竖起,我的手愈加的颤抖了。女人终于扭过头来。她如果不回头看向我,我很难再将我的计划进行,我一定要看到那张脸的,那张让我害怕的脸啊。我看着那张来不及惊恐的绝美面庞,多么完美,依然是安详与略带困惑的表情,没有一丝瑕疵。我扣响了扳机,枪被我精心改装过,即使是这样的距离,女人也不会像沙袋一样飞出去,而是和我预想的一样温柔地瘫倒在地上。巨大的枪声爆炸般传遍每一个角落,可片刻之后,街上依然只有我和躺在地上的她。一切又重新回到寂静。他们是在瑟瑟发抖还是安然入睡呢,那些在砖头盒子或是木头盒子里的人儿,我不得而知。

星空在我的头顶旋转,我感到一阵眩晕,瘫坐在女人身边。她面容的平静被定格了,我不愿盖上她未能合起的眼睛(那蓝灰色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眼睛,死后也依旧闪烁),我甚至不愿碰她,即使她生前我无比渴望。子弹正好穿过她的心脏,还未凝干的血液在她胸前绽放出血色的花,我可以嗅到空气里微妙的气息。我开始狂笑起来……

一间破旧的酒馆。

我觉得我急需一点酒精来延续我的兴奋,这家就很好,我很熟悉这里以及这里的每一个人。哦,等等!那是谁,那个陌生人,和其他放浪子放肆的说着些什么。

“嘿,放下你手上那破玩意儿,认识我们的超级明星吧,我爱死他了。”酒保见我来了,朝着我喊。

那个陌生人扭转头看向我。哦,那年轻漂亮又有活力的脸,谁不喜欢呢?可真是太有趣了,我刚好认识他,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举起我的枪,其他人开始惊慌骚动起来。我这回手没有一丝颤抖,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可我打偏了,打在他肩胛骨上,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我故意的。

酒馆了沉寂下来。我大肆笑了起来。

“认得这个吗?”

我掏出一个闪亮的东西,一枚戒指。他开始更痛苦地大叫起来。我拿枪指着他的头,接着,他头变得支离破碎。

“真吵”我嘟哝了一句。

我坐到了他之前坐着的椅子上。酒保盯着我咒骂了几声。然后突然整个房间里想起了欢呼声。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端起酒保之前给他调的酒,还未喝动过。灰蓝色的液体映射出头顶昏黄的灯光。我开始有点泛恶心,不知为什么,我明明想将这酒喝下去,不,是疯狂地渴望喝下去,我像是爱这酒一样地想喝,即使我从未见过这种酒,可为何我又把杯子放下。那颜色与光芒让我心生波澜。还有这气味,多么奇特,是女人的体香吗,怎么可能,这只是以品脱酒精而已。我这样想着,不自主地呻吟起来。

我又端起了酒杯,这次我将它一饮而尽。这味道在我口中迸发开来,什么味道呢?回溯、倒带、循环,如果它真有味道,那大概是这样,还有,等一会儿,女人、眼神、血腥,这味道让我想起些什么,一些我只愿模糊感受而不想抓住的事情,哦,还有,哦,这味道在燃烧,狂热、混乱……

我最后的感觉只剩了一个,强烈地冲击着我。

谬误。


来自十二公里作文

你可能感兴趣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