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可以，再也不想让你经历那些苦难②
阿羿结束拍摄第一时间去找芷茉，可是休息室里面空空如也。大海过来告诉他组里让她回去休息了，她应该在酒店，阿羿赶紧换好衣服往酒店飞奔。车上他还是拿着手机想给芷茉发条信息，可是不知道发什么，他要回去找她，想告诉她等着他，想要去陪着他。这时手机响了，阿羿看到芷茉发来的消息：“顶楼等你！”。
阿羿跑到顶楼的时候，看到芷茉没有跳舞而在一个人呆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他慢慢的走过去，芷茉抬起头用她招牌的微笑迎接：“你来了！”
阿羿笑不出来，满脸的担忧：”你还好吗？”
他们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音响里放着轻音乐。阿羿开口：“我，我八卦的听说了一些事，他们好残忍，好过分。”
芷茉轻轻的开口：“还好他们只是加了这一段，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爸爸是怎么去世的，然后再加一段的话，我可能得毁约了，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得赔很多钱啊！”阿羿没想到这就是芷茉准备讲述自己故事的开场白，芷茉头一天就决定好了，拍完这场戏，她会把自己的事讲给阿羿听。阿羿心痛的看着她，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一个开场白也足以让他震惊。
“8岁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芷茉问他。
“8岁，在学习声乐，还要学习吉他，架子鼓，还有街舞，反正就是学完这个就学那个，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我出了学校大门所有的时间都在各种艺术班里。”
“差不多嘛，我3岁开始跳舞，4岁开始学钢琴，可能和你不一样的就是这两样都是我喜欢的，你听起来很无奈。”
“所以你很有成就，我都是摆样子的；你8岁就考上了茱莉娅，你会成为艺术家，而我，只是大众娱乐的艺人。”
芷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起：“7岁那一年年初的一天，爸爸接我放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在路口人行道上一辆大货车右转，可能因为视线盲区吧司机没有看到路口的我们，车就那样毫无停顿的过来了，爸爸拉着我本能的后退，可是我们没有车快，眼看那么大的车轮就要过来了，爸爸推了我一把。“芷茉停了一下，闭上眼睛，一滴泪水落下。阿羿突然觉得让她讲这些事情对她太残忍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赤裸裸的去揭她的伤疤呢？
“不想说不要说了，我也不要听了，你别说了。”阿羿急忙打断她。
“你亲眼见过车货现场吗？就算看电视你见过最严重的车货是怎么样的呢？我见过的，就是我的爸爸被那辆大货车碾压，粉身碎骨。”
芷茉出生在辽宁省沈阳市的一普通家庭，她的父母38岁才有了她，自然宝贝得不得了。芷茉的父亲是一名汽车销售员，母亲是一名中学的英语老师；她的舞蹈天赋在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只要听到音乐这个孩子就会扭动身躯，所以3岁的时候妈妈就决定好好培养她跳舞，一开始是在艺术中心，后来被电视台选中上过很多次少儿节目和晚会，妈妈就把她送到更专业的歌舞团教授班一对一的学习，那个时候他们家全部的开销都用在培养芷茉跳舞这件事上；她是真的有天赋，也是真的喜欢，小小年纪经常获奖，上过省台的所有少儿节目，甚至是央视的春晚。芷茉当时的老师也觉得这孩子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她身体条件好，舞感好，理解能力强；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她小时候跳舞就有很自由的感觉，只要有音乐她就可以自创跳舞，这也是她之所以能成为优秀的现代舞舞者的基础。
可是天塌下来就有那么一瞬间，短的来不及让任何人有反应！年初的沈阳还沉浸在冬天的寒风凛凛里，天气很冷；那天芷茉的爸爸像平常一样，等她舞蹈课下课，接她回家，妈妈会在家里为她准备好她专属的晚餐，每天都是这样，可是意外就这样降临。当大货车的车轮碾压过爸爸身体的时候，芷茉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爸爸留给她的就是那个最后拼尽全力把她推出去以后，看到她安全的欣慰的眼神；那是她看爸爸的最后一眼，也是爸爸看她的最后一眼，那一秒钟以后，天人永隔，芷茉永远失去了那个从来没有骂过她、打过她，只把她当公主的父亲。路口指挥交通的警察，看到出了车祸连忙跑来，围观的人全都吓傻了，因为车货现场实在惨不忍睹；坐在地上的芷茉撕心裂肺的一声声喊着：“爸···爸···爸，爸你出来，爸爸出来，爸爸你快出来······“，
警察见状一把抱起地上的芷茉，用手蒙住她的眼睛，不想让一个孩子看这样的惨状，司机下车又是报警又是拨打120，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被货车碾压，伤者不可能有生的希望。芷茉妈妈得到消息以后也是一样的崩溃，亲戚一个个闻讯而来，一边处理她爸爸的后事，一边安慰着这对母女。
“爸爸出事的时候我被吓到了，当时家里也很乱，没有人顾及到我，等他们发现我有问题的时候我已经被确诊：创伤后精神障碍，我不和人沟通，也不能睡觉，经常呼吸困难，惊厥，最严重的时候人都不认得；妈妈不得不从失去爸爸的悲伤中走出来，专心带我治病看各种各样的医生，我也没办法再上学了，但是在我平静的时候还我一直在跳舞，有个心理医生就建议让我一直跳吧，那可能是我精神的一个依托。”
“舞蹈变成了你灵魂的一部分！”
“然后过了没多久爸爸的死亡赔偿金就下来了，我的姑姑带着我奶奶就开始三天两头的来家里闹，要分这个钱，她们觉得那些钱我妈妈不应该独吞，因为当时我在生病妈妈想留着这笔钱给我；那时候我就看透了亲情，妈妈娘家那边还算可以，对我们母女也有帮助，姥姥和舅舅对我也很好，我们为了躲奶奶和姑姑就搬到了姥姥家，然后我继续跳舞，只是不再演出；有一天老师拿了一份纽约茱莉亚学校的申请表给妈妈，让她考虑一下不如带我出国吧！因为我是有一定的天赋的，如果真的能被录取，换个环境生活，也对我的未来有好处。再后来妈妈一个美国朋友也建议我们出国，一是那边的教育对我的艺术造诣有帮助，二是国内真的没有什么可留恋；妈妈就下了决心要离开那个地方带着我出国，一个办留学一个办陪读；我算是争气吧，报考茱莉亚一次就通过了。妈妈当时卖了房子，还有我爸的那笔赔偿金，很快办好了签证，就那样带着我漂洋过海的到美国求学了。妈妈本来是中学的英语教师，所以我从小英语也算不错，妈妈在纽约本来想找一份教中文的工作，后经人介绍成为一个华人富商的家庭教师，因为她家里有两个孩子，哥哥比我大5岁，妹妹比我小两岁，他们虽然已经移民，但是中国的文化一直都没有丢，在国内也有生意，所以他们希望两个孩子也能学好中文。那家人对我们特别好，特别照顾，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小房子栖身，后来他们家的保姆离职了以后妈妈又做起他们家的家务，尽管这样他们没有人把妈妈当保姆，一直很尊敬，他们一家人真是我们在异国他乡遇到的贵人。”
“到那边你的病好了吗？”
“在那边我一直看心理医生，国外的一些治疗手段还是不错的，很快我就和正常人的小孩子一样了，那个医生现在我们也保持联系，她像一个长辈一样看着我长大，一直关心着我，就是她告诉我要活在阳光里，如果可以也要像阳光一样温暖别人，所以当我好了以后我就没有让自己看着满脸怨气，抱怨生活，我努力让自己快乐，让妈妈快乐，让身边所有人都快乐。而且我特别争气，拿奖学金，拿各种奖，用一份又一份的成绩回馈妈妈的付出。”芷茉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很骄傲。
“你真的了不起，你好厉害啊！”
“我也这么觉得，在学校我成天被夸是天才，老师同学都喜欢我，好多舞团也看好我，觉得我将来一定很高的舞蹈成就。但是上学的费用太大了，那是在世界上都出名一所艺术院校，学艺术跟烧钱一样，过了几年妈妈的那些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虽然当时我得到了一些资助，包括丁家，也就是妈妈工作的那家，但是我还有几年的学要上，我知道妈妈不会允许我放弃，所以13岁还是14岁的时候我就开始半工半读了，利用我的特长，到了百老汇做伴舞，还有一些广告需要亚洲人面孔正好我可以去拍，再加上省吃俭用的，一直那样维持也算过得去了。我当时特别想每天过得快一点，我能快点毕业，快点工作，快点赚钱，可是老天爷继续跟我开玩笑，妈妈在前年查出癌症，我的天再次塌了，那个时候就想一定要治好她，爸爸我没办法留住，妈妈一定不可以再离开我，把她送到最好的医院，可是美国对于癌症的靶向治疗费比我的学费都高，丁家再次资助了我们，那个时候我向国内的亲人求助，得到了姑姑的冷嘲热讽，和舅舅仅有一点存款，在我穷途末路濒临绝望的时候雷导找到了我，所以才有了我拍的第一部电影，没有别的目的，也没去管什么剧本，就是为了钱，我要求就是一次性拿到片酬，我才不会管票房怎么样，得了什么大奖呢。”
“所以你连奥斯卡都不去。”
“我是真没想到能获奖，再说妈妈病重我还穿个礼服出席什么颁奖礼，不合适吧！再说我那个时候以为我不会再拍戏了，那个圈子跟我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就没在意。终于有钱了，所有能用的医疗手段也都用上了，可就是这样还是留不住妈妈，年初的时候她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变成孤儿了，无父无母，不知道老天爷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干什么。“阿羿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从知道妈妈生病住进医院，到她离开我一共只有10个月的时间，那段日子只要学校不忙我就去陪她，住在医院里跟妈妈一起睡病床，每天睁开眼睛能看到她活着就是我最开心的事，因为医生告诉我她不能痊愈，只能尽量的延长她的生命，我开始害怕面对，又不想离开妈妈半步，我开始不睡觉，成天发呆妈妈觉得我不对劲，就找来helen,就是我的心理医生，helen说我其实一直都有抑郁症，我又得接受治疗，在这个过程中她让我慢慢接受妈妈生病甚至即将离开的事实，我一边治疗一边接受现实，我好的时候，妈妈走了。在一个夜晚，我就躺在她身边，听着她的心跳一点一点的消失，妈妈离开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陪着她，其实我没有像今天拍戏时候那样崩溃，那个时候的已经可以接受事实了。“芷茉说着顺手拿起了胸前的项链吊坠：”这个坠子是用妈妈骨灰做的，她离开以后我一直带着，有了它可以让我感觉到妈妈还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芷茉停顿了一会又说：“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啊？”阿羿一脸茫然。
“谢谢你今天陪我，谢谢你听我讲这些，我本来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讲述这些事情给别人听，因为我不想回忆。”
“对不起，不该让你再痛苦一次，以后不需要再讲了，再也别去回忆了。”
“不用对不起，我自愿讲给你听的，如果我不想说永远都不会说，是我想要讲给你听的。所以你听完了应该知道我算是一个病人，我有潜在身体里的心理疾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也不知道受什么样的刺激会导致我犯病，我现在经常失眠，一直在吃药，但是跳舞可能让我平静下来，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对我来说一种治愈，跳累了也好睡觉。”
“你以后真的不再回国了吗？其实国内也会有很多机会让你发展得很好的，你，你不会考虑回国吗？”
芷茉看向阿羿，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回国，而且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他似乎想要留住她，他很迫切想要得到她还会回来的答案，一直很坚定的芷茉这个时候觉得开不了口了，如果她还是那么坚定的说不回来会不会伤了他的心呢？
“我肯定要回学把学上完啊！昨天你问我是不是要嫁给美国人，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我妈妈工作的丁家，他们家的大儿子叫丁昊文大我5岁，在美国认识我们的所有人，都认为我长大了会和他在一起，包括我妈妈和他父母。”
“包括你吗？”
“当然，因为感恩！”
“你爱他吗？”
“不爱，我还没学会谈恋爱呢！”
“那你会嫁给他吗？”
“以前我认为我会。”
“现在呢？”
“现在我不确定。”
“为什么？”
“因为你的出现，为什么我会认识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用做选择！”
“因为命中注定！”
他们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躲避，他们都想在对方那里找到一个心底的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阿羿觉得爱情来的时候是什么都挡不住的，是不故一切的，是不理智的，可是他有没有这样的资格呢？面前的这个女孩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不幸，自己能够给他幸福吗？自己足够强大到保护她一辈子吗？她不能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她未来的生活应该永远幸福。如果不能，他要求她回国干嘛呢？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无论自己想要什么都是那么困难，那么无能为力。
芷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今晚她没有吃助睡眠的药，她想让自己清醒让自己想清楚很多问题，想着阿羿问她“你爱他吗？“，她回答的那么干脆”不爱“，以前她不去面对这个问题是因为她选择接受命运的安排，只要昊文愿意，她将来一定会嫁给他，跳一辈子舞，简单生活一辈子，她不要大富大贵，也可以不要名声四起，简单快乐就可以了，当然这一切是在自己健康的时候；如果心里的魔鬼要再次折磨她，芷茉认为她一定不对这个世界再有任何的留恋，她经不起，也经不住任何风浪。她看见有有的人会因为爱情死去活来，爱人痛苦，被爱也痛苦，所以她从来不想谈恋爱，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苦够多了。接受昊文可能是最简单最直截了当的生活，原来她就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呢？现在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答案了。芷茉看了一下时间，拿起手机拨打昊文的电话。
“芷茉，你怎么还没睡觉啊，是不是没吃药啊，怎么了？” 昊文的关怀永远是婆婆妈妈的，好像更像她的长辈，可能这真的是亲情，不会变成爱情。
“今天收工晚，这不是为了赶进度吗，好快点回去。”
“哦，那还有多少天啊？参不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啊？”
“尽量吧！一旦这边结束我立即订机票飞回去。”
“好啊好啊！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参加我毕业典礼，你要能回来太好了。”
“那不聊了，我睡了！”
“好，你快睡觉吧，记得吃药。”
芷挂了电话，生活不就是这样吗？简单的对白，简单的幸福，她承认面对昊文怎么也没有那种紧张心跳的感觉，没有冲动，没有激情，所以她真的不爱昊文。
那阿羿呢？为什么对他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面对昊文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怦然心动是这样子的吗？还是一见钟情？还是只因为这些天他们在一起接触的比较多？芷茉觉得自己开始有一点头痛了，她不能再想下去，因为她害怕自己掉进那个可怕的黑暗里。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