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 梦李白二首

杜甫   梦李白二首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鉴赏:李白、杜甫首次碰面是在天宝三年,见面之初即成莫逆之交。但时间不长,次年二人便分开了。在分手十二年后,李白被投入大牢,因他是永王李的幕府成员。乾元元年(758),李白被流放到夜郎(今贵州桐梓县)。次年春,遇朝廷大赦,返回江陵。此时已赶至秦州的杜甫不知道立白已赦还,还苦苦思念,并积思成梦。为表达他对李白的关切之情,遂写下了这两首诗。诗中所体现出的是二人那生死不变的深情厚谊。

这两首诗都是“一头两脚体”,即分别用四行、六行、六行的诗文写出了梦前、梦中、梦后诗人所见到的情景。


第一首着重描述了第一次梦见李白时的景象和诗人当时的心态,我们从中可以看到诗人对故人命运的关心。

诗文开篇即奠定了整首诗的感情基调——悲怆。诗因梦而起,梦因别而来,故开头先写别。古时官员被流放,往往前途莫测,生别如同死别,所以那时的人们视生离死别为最痛苦的两件事。诗人用死别来反衬生别,正体现出了李白的不幸遭遇给诗人内心带来的痛苦。


诗人在得知李白被流放的消息后,便时刻忧虑在心,日积月累,终而成梦。诗人说“故人入我梦”而非“我梦见故人”,其缘由正在于诗人对老友的长久思念。李白虚影的倏忽而现带给诗人的欣喜之情,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手法巧妙,感情真挚。但好景不长,诗人便觉出异样。故人流放在外,怎会来到自己身旁?诗人不由得猜测起来:眼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魂?此刻,在诗人心中,疑惑代替了欣喜,相伴而来的还有忧虑。心理描写细腻逼真。

接下来,诗人引用了两处与屈原有关的典故:其一,“魂来”两句出自《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相传是宋玉为招屈原之魂而作;其二,“蛟龙”一语始于梁吴均《续齐谐记》:东汉初年,有人在长沙见到一个自称屈原的人,听他说,“吾尝见祭甚盛,然为蛟龙所苦”。前一处是诗人在梦醒之后所产生的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让还未走出梦境的诗人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隐隐看到了月光照射下的李白。此处描写有虚有实,在虚实交错之间写出了诗人此时的心境,表达了杜甫对李白的怀念之情。后一处则运用象征的手法,写出了李白所处环境之险恶,诗人为李白的命运而担忧。通过两处用典,写出了李白命运中的悲剧色彩,同时也传达出了诗人自己对李白的崇敬之情。

这样的情景,此后又接连不断地出现,所以又有了第二首的慨叹。

“浮云”两句运用比兴手法,是说云尚且飘来荡去,可老友却迟迟不来;还好李白重情重义,魂魄连续来探望,诗人才能排解心中的愁绪。“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则与前一首诗中的“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形成了呼应,意在表现杜甫、李白二人之间惺惺相惜、生死与共的情谊。


从“告归常局促”到“若负平生志”,描写的是李白魂魄与杜甫匆匆离别时的情景。“告归”两句和“江湖”两句分别从神态和告白的角度来写,而“出门”两句则通过“搔”这个动作和“白首”的外貌描写刻画出李白因壮志未酬而怅然若失的心理状态。虽然只有区区数十字,虽然描写的是李白的虚影,但见其形、听其声如见其人,其情亦让人为之动容。

诗文最后几句是诗人触景生情发出的无奈而沉重的感叹:这么杰出的人物却在长安遭到贬斥,不但如此,到了老年却得恶果,被放逐。生前都是这样了,即使名留青史,又能怎么样呢?诗人以反问的方式为故人的遭遇鸣不平,这既是诗人对李白的深切同情,同时也是诗人自身遭遇的真实告白。

前一首以“死别”为开端,后一首以叙“身后”事结尾,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语言精练,感情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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