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连载小说 6 初入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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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心寒身高一米八，体重70公斤，百米速度11秒80，练得一身腱子肉，且五官端正，笑起来像极了黄晓明。

心寒第一次穿上制服是激动的，尽管彼时制服的颜色和材质不算太好，穿上活脱脱像只青蛙。

军校的生活枯燥乏味且艰辛，心寒还记得战友们传唱的歌谣“一进指挥校，两个傻兵哨，三餐吃不饱，四季蚊虫咬，五公里天天跑，绿（音同陆）化带天天扫，七点钟看新闻，八点钟搞体能，九点要点名，十点要睡觉，十一点刚睡着，十二点要站哨”。后来这歌谣已经成为战友聚会喝酒时的“划拳令”，比起“哥俩好”多了不少情趣。

不过那时的心寒还是做事认真的心寒，他常在心中默念的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心寒的认真是不一般的认真。

第一次站哨是在营区一楼出口的小房间，很少有外人进出。他站得笔直挺拔，双眼如炬。干部出入，他迅速颤颤巍巍把上哨前对着镜子练了百十遍的军礼略显僵硬地举到头顶，偶尔用力过猛还会不小心把帽子碰掉，尴尬得满脸通红。看到干部们随意的还礼，他就觉得自己如同在国庆阅兵场接受检阅一般。

第一次摸枪时就像幼儿拿到新奇玩具那般爱不释手，虽然一年到头打不了几次实弹，但射击训练的课时却很多——经常卧姿空瞄靶纸一个上午，专业的说法叫扣瞄结合。尽管如此，心寒依然认真练习，一旁的战友通常瞄上三五分钟就会东张西望或交头接耳一阵，心寒却一遍又一遍地瞄，主要是对教授的“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击发”这句要诀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瞄了一个星期，他感觉自己已然入定成佛，不小心还会默念上两句“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他这才感觉自己初窥门道。虽然后来他实弹射击打了零环，才听到教员掷地有声地说 “神枪手都是子弹堆出来的”。心寒始终面色无改，一拿起枪瞄准，仍立马进入无我状态，如石佛一般。

心寒当模拟班长时，简直把领导的话当成圣旨。第一次班会就挺着胸膛对坐在下面的弟兄喊出了自己的带队宣言：“看我的，跟我来”、“做什么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同时，郑重宣读了他长期研读条令和领导指示而潜心制定的班规。班规读完，下面的兄弟可能坐得太久，竟昏了一个过去。

三个月后，模拟班长任期结束，按例召开交接班会。全班同仇敌忾地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声讨，并一致送给他一个绰号——“烂得吓人”。

心寒沉默地低着头，在炮火轰鸣中泰然自若地聆听着。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炮火声逐渐小了些，心寒才干咳两声，正常说道：

“首先感谢各位同学对我的批评指正。我也认真反思了，的确——我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做事太认真！”

“第一，我政治学习太认真，作为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国家花那么多资源培养我们，若不感恩于心，若不砥砺奋进，如何对得起党和人民的期望，如何在有限的四年里练就适应第一任职需要之本领？！今后又怎么去完成国家赋予的历史使命？！”

“第二，我条令学习太认真，领导说过，法规里的每字每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其精髓是什么呢？那就是‘令行禁止’、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是我们区别于地方大学生的地方。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成为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威武之师。否则，我们与民工何异？！”

“第三，我为人做事太认真，各位看看我的笔记本——这么厚一本，记得那是满满当当。给你们摘读几句—— ‘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是不是很给力？‘一人犯错、全班受罚’，这可是老学员倾囊相授的秘籍哦！怎么批评人的话我也记了些——比如‘你这头猪活着有什么意义’、‘你怎么不去日天’；怎么惩罚人的措施也记了不少——诸如‘方凳脚上标准蹲姿二十分钟’、‘水泥地上前后左右倒’、‘饭前命令三分钟后宿舍集合’、‘面朝旱厕蹲坑虎卧撑一百个’……。”

……

“新班长，我可以无私地把我这个宝典借给你使用，你看怎么样？”

心寒说完后，全班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新班长才叹了一口气道，“散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