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身何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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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银杏叶,枫叶,盖满了地面,我看到我在灰蒙蒙的金色山丘上缓慢地向上、向高处走去。

山林间全是雾气和水汽,往外瞥过,对面的山头上有郁郁青青的竹林。这还只是个清晨,那些稀薄的阳光混着飘零的树叶弥漫在山间。

山头总是在我眼前,可是翻过一个小山包,它又远了。我总是一会儿靠近它,一会儿远离它,我疑虑过那山头是不是海市蜃楼,可每一次接近和原理都那么真实,没有蒸汽般朦胧的影子覆盖着它。好奇和迷茫促使我继续往前走,踩着厚厚的落叶向前。

我为什么要爬这座山?

这是我在爬山的时候一直在悄悄思考的问题。就好像有一天我站在电梯里,面向着大门口,忽然悄悄地偷瞄别人,在思考我为什么要和大家一起坐电梯?

可是当电梯门打开时,我还是会和大家一起从狭小密闭的电梯口里钻出去,像沙丁鱼逃离困惑它许久的罐头一样。

我不再是在电梯里,我在山林中。可是尽管我在思考,双腿却仍在向前迈进,就连头都没有往回伸。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阳光开始明媚起来,刺眼起来,但是扎眼的也只限于树缝间漏下的那些,至于其他的,都陪着尘埃慢慢的、慢慢的、落在地面上,积上厚厚的、暖暖的一层薄纱。

温度让人舒服,不会流汗,也不会感到寒冷。正走着,我看到了一种大型的迁徙候鸟,不知是鹤还是雁,长而宽大的翅膀拂过天空,一群群,发出有些刺耳的叫声,实为壮观。林子里还有别的鸟雀开始鸣叫,有好听的,也有让人一言难尽的,混着越来越浓稠的阳光,演绎着不着调的歌。

身旁走过的树上偶尔会落下几根枝条,树皮上总会有许多小小的生物在探索它们的大大的世界。这需要很久很久,要很多时间、精力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很累了。

没有任何计时的工具,只有从穹顶上喷薄而下的阳光,我躺在枯枝落叶上,压倒了蘑菇和松茸,惊着了路过的小鼠。

我究竟为什么要爬这座山?

山头还是那样的,很近,又很远,说不出口的诡异的感觉。但是爬了这么久,我开始听到山头召唤我的声音。我一定要过去,一定要过去,不是吗?我一定要过去。

这里的时间变化的太诡异,以至于我感觉起身没走多久,太阳就要下山了,那些彼时让我有些不悦的阳光要走了,我竟然还有些舍不得了。太阳在离开前用上淡淡的金色勾勒云线,我并没有去看,只是继续我爬山的这段旅程。

银杏叶、枫叶,都成了踩在我脚底下有些惊悚的恐怖音效。鸟也都不叫了,偶尔掠过一只黑色的大鸟,扑扇着飞向另一个山头。山里的风开始大了起来,阴冷的风吹过我发间的躲起来的小小间隙,挑衅的掠过我的肌肤。天色毫无疑问,墨汁般的黑了,远处山坡上的竹林现在只剩下黑漆漆一团了。

我身边的整个环境都开始恐怖起来,雾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拍了拍我的肩膀,是了,我们上午才见过来着。它继续拍拍我示意我抬个头,望远处看看。

山头就在眼前了。

我揉了揉眼睛,可是山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荒凉的多,真是让人失望的地方。一片柔和的草地和周围到人腰的灌木。那些碎树叶子都不在我脚底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石子路,清晰的告诉我怎么走向山顶。不过有些吓人的就是,山头上站了个模糊的黑影,像是个人,可我又不敢确定。

我犹犹豫豫地往上走,走到山顶才发觉那是我的同年级中的一个男生。他冲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过身在山头上眺望远方。这种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在我眼里真是世界尴尬的源泉。在我记忆里,这个男生是年纪里许多女孩的爱慕对象,身材好,性格好,人品好,长得也好,想不通怎么和我一起站在这个孤零零的山头眺望远方。真是有一点点可怜了。

我可真是煞风景。

想到这里,我就打算赶紧下山。难不成老天让我上山就是想让我看一眼人气帅哥吗?还不如跑回黑漆漆的落叶林里眯着眼睛度过这个有些无奈的夜晚。我要下山回家了。

什么叫做愚蠢的决定?我要下山回家这个想法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我默默地转了个身,想要踩上嘎吱嘎吱的小石子上时,我才发现我站的地方已经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坡了,而最后一点小石子路,也被疯涨的大水淹了下去。树、鸟、虫似乎都在睡梦中死去,任由大水淹去它们的生命,不过也许,他们只是换了水底的世界,继续做着第二天的梦境。

放眼望去,真是好一片汪洋,连个差不多高的山头都没有出现在眼里。而那位帅哥依旧面不改色,眺望着他的远方。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浓密的云,停止涨水的汪洋,脚下的小山丘,青青草和灌木丛,以及一个可有可无的我。

天又黑了些,而我们两个没有讲话。在黑黑的夜里忽然有了光明,灌木丛里飞出许多黄绿色的萤火虫,水底里浮出许多淡蓝色的灯泡般的水母,在深邃的夜里给人以慰藉。

“你,孤独吗?”

我很害怕尴尬,平常的我大多时候都选择回避聊天从而躲避尴尬,不过在这个晚上,有这些淡淡的天然光源撑腰,我还是鼓起勇气,先向逗水母的男生开了话题的口。孤独感早已涌上心头,我需要他的观点来认同我,从而挑起话题,不是么?

“不,当然不了。”他是笑着说的,睫毛弯弯的,声音算不上动人,但是在这孤独的夜里,成了继水母和萤火虫后的第二大慰藉。不过,为什么不孤独?和陌生人呆在举目无亲的尴尬地带,真的不孤独吗?

我问他他的名字,他说“你迟早会知道的啊。”说完这个,我们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啊……那么为什么?反正,我现在还挺孤独的。”好奇,就是好奇,想要知道,逍遥了解,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这一次先笑了笑,露出了白色的牙齿,快速地回答我,“因为心里有爱的人。”说完他又把脸转开,若有所思的笑着。

拜托了,我这是要提前预知一个八卦吗?

我已经开始猜想在学校里课间时大家听到他绯闻的震惊模样。重磅的大炸弹,不知道要炸毁多少少女的小小心思。这样的男生,果然是会有爱的人的。是那个每天偷偷跟着他的可爱柔软的小女孩吗?还是那个在她面前可以装高冷的学霸学姐?又或者是谣言里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美女校花?我知道也许是我多想,但是听到他这样说,有些尴尬无奈,却更多的变成了好奇和期待。

萤火虫围绕着他打转转,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么……”

没等我说完,忽然感觉身体冰凉刺骨,像扎了针一样的疼,我试图动一动自己,却压根动弹不得。我的视角变成仰视,看得到他脸上的诧异和慌张,也听到了他惊慌的叫声。紧接着,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了水,慢慢的遮盖住了我的双眼,我开始看不见了,而他惊慌的声音也逐渐小了,直到万籁俱寂,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水?

当我又看得见听得见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以我自己的视角了,是全新的,看电影般的上帝视角。

阳光从上涨的水面上溢出,暖暖的橙色和强烈的金色像上帝的鸡尾酒杯里的酒,又像橙汁和柠檬汁,把水面照的波光粼粼。

而他,那位男同学,在小小的山坡上,搂着“我”的身体。现在的我,是有些迷茫的,我的身体仍在山坡上,她已经死去,是溺死在水中的。一缕缕发丝缠绕着水珠,啪嗒、啪嗒,溅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全身都是湿漉漉的,身体已然冰冷,泛着青色,嘴唇已经变成了淡淡的忧郁的梅子色,随着阳光的照射,这个身体似乎在变得透明,变得更加的柔软、让人垂怜。

他在说什么?

他也是全身湿透的,搂着我的身体,眼里全是泪水,身体因为寒冷一直在不停的抖动着。他紧紧的地搂着我的身体,小声地嘟囔着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后,他泪眼婆娑地伏在我的身体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唯一听到的话:“现在,我很孤独了。”



我呼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坐了好久,在舍友的唏嘘和安慰声里,我才镇定下来,辨别清楚了梦境和真实。

那个男生,我只是知道他,见过他的脸,人家不认识我,我一个人,大晚上的,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对人家多不好。

我把它记在了日记本上,12月的X日,详细的,点滴不漏的,每个小小细节,我都描述了一遍。就当作是美好的回忆吧,留在心底时常回想一下,也会觉得很有意思。

12月29日,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找到朋友,加了他的微信。颤颤巍巍地想他发送了“你好”,回复我的是和蔼的笑脸表情。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乎我想象。正值跨年,我们熬了三个通宵,打电话,谈心,聊日常。我竟然能憋出那么多话——对一个只认识了三天的人。

我告诉了他梦的事情,还将日记拍给他看。他立刻选择相信了我,而更让我震惊的是,X日当天,就是他的生日!

“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看?”

“好呀。”

1月1日,我们确立关系。

在众多亲友平台上,大家直呼“震惊”,“不可思议”,当时估计很多女生都要讨厌我了,拉黑我了。

后来,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冬季早晨,我捧着厚厚的语文资料去到他的班门口。他靠近窗户,轻轻敲敲窗就能看到他探出头来。

“我找到了一个成语。很棒。”我缠了一下围巾,翻着语文资料指给他看。

他重新帮我缠好围巾,靠在我身上盯着我手指的成语。

“你说的很对。真的很棒。”他看完之后,笑着揉了揉我的脸,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如果还发生你梦里的事情,这个成语就是我的情感写照了。”

他甜甜的微笑着,我也憨憨地笑着看他,然后在冬天柔软的阳光里,我们亲吻在一起。

如果当时你翻开我指的那一页成语,你会看到它的。


“百身何赎”

(本人真实故事改编 禁止随意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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