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志愿

张木涵加入了志愿团后，有个周六下午叫去做一项志愿工作，给北京的农民工孩子辅导功课。跟张木涵对接的那一家，则需要坐一个半小时地铁才能到，地铁站出来还需要走二十多分钟的路。第一次站在那里，恍若出了北京城，路面有很厚一层灰尘，周围有很多老旧的房子以及用钢板临时搭建的矮房。走进去也能看见一些摆设简单的便利店和水果摊，但是路上不知什么缘故人很少，只能偶尔听见电钻刺耳的噪声。总之给张木涵的感觉有点像电视剧里常出现的犯罪现场。拐过好几个巷子才找到那个孩子的家，幸好第一次去是由以前的志愿者带着的，这个志愿者告诉张木涵和另一个同行的新疆女孩，这地离学校远，又比较破，很多志愿者来一次就再也不来了。

当时在路上刚好遇到了孩子的母亲，她很客气地跟三个志愿者打招呼，并让一个小男孩把已经跑出去玩的另一个孩子叫回来。

孩子的家也是一栋年岁较久的老房子，但房子还挺大的，有一个院子，只是堆了很多杂物，用于吃饭的桌椅也摆在了院子，最后院子只留下了一米宽左右用于穿行的过道。孩子的父亲在里头的客厅修理东西，张木涵几个人就被安排在院子里摆着的凳子上先坐着，等孩子们回来。想必这张吃饭的圆桌也是孩子们的书桌了。

几分钟后，刚刚的小男孩带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门口，女孩肯定就是这家里的孩子了。一回来，她母亲就开始责骂了几句，里头的父亲说了一句“你今天好好学习”，又埋头到自己的修理业务中去了。

小男孩则是隔壁的，两个孩子刚上三年级，性子特别活泼，跟张木涵他们一下子自来熟一样聊了起来。小女孩想要让人教英语，而小男孩则是受苦于语文作文，张木涵与同行的新疆女孩商量了一下，就去教女孩英语了。

女孩上三年级刚接触英语，只知道一些简单的单词，已经讲过的单元记得住的很少。而女孩注意力很不容易集中，总会找别的事做，比如画一下画，讲一下同学的事情，总之张木涵需要变着法子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英语书上。

不过，张木涵觉得女孩性格开朗，应该从小挺得宠的。而且家里的条件应该还不错，一家人的穿着还算讲究。中途女孩的姐姐回来过，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回来打了个招呼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过了很久又换上了一身艳丽的服装且化好了妆准备找朋友玩去了，还交代不回来吃晚饭。

张木涵想再怎么样这里至少还是北京，比自己家那里的小乡村要好很多。而且这个女孩比自己幸福，可以待在父母身边。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太重视孩子的学习，对孩子的学习过问得少。张木涵在那边教女孩持续了3个小时，母亲眼神里只流露出孩子终于消停了的欣慰，而非对孩子学习是否进步的关心。

根据张木涵自己的经验，父母之所以忽视孩子的教育问题，是因为群体效应。如果一个群体内很少有学习优秀的孩子，那么父母就不会苛求自己的孩子学习好，即使孩子学习成绩很差，也可以在这个群体里得到安慰。因此，没有什么动力促使父母去管孩子的教育问题。

张木涵的村里就是如此，村里三百多户人家，却很难出一个大学生，上一本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一部分孩子初中毕业跟着大人进厂做学徒，一部分高中毕业读专科，大多这两条路而已。而张木涵则是一个人走了独木桥。现在看到大城市的孩子的教育资源，只感受到寒门再难出贵子。

下午五点左右志愿结束，三个人从女孩家里出来。张木涵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虽然和小女孩相处得挺愉快，但总感觉自己只是在替这家人带孩子，不免心生退意。

“我可能下次不来了”，出来后那个新疆女孩就对张木涵这样说。

“这样的话，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学长这次只是带我们过来认路，下次不会再来了。”

“那你还来吗？这里太远了，我觉得这个志愿时长加得太亏了。”

虽然她说得也没错，但张木涵的初衷是想多了解农民工孩子在北京读书的情况。可如果今后要一个人来这里可能也不安全，张木涵觉得放弃比较好，于是两个人跟志愿团的负责人请辞这项志愿。

没想到负责人爽快地答应了，跟她们说“我们这个项目可能马上就要取消了，考虑到学生直接到农民工家里去还是存在很多麻烦的，所以改为志愿团和农民工子弟学校联系了，之后会跟小学直接商量一些志愿项目，举办一些集体活动，到时候你们再来参加吧。”张木涵和新疆女孩欣然应允。

后来，张木涵真的参加了第一次的集体活动，带着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学生来M大参观，希望以此给每个孩子种下大学的梦想。看了教室、图书馆、校史馆、活动室、操场，参加各类竞赛活动，孩子们和志愿者们手牵手游了一天。

在最后活动结束的留言板上，张木涵仔细看了每个孩子的梦想：

“我想当一名美术老师”、“我想当一名警察”、“我想考上北大”、“我的梦想是当上博士”、“我的梦想是学习很好”、“我希望天天开心快快乐乐”……

也有志愿者留言：“有一天，世上每一个孩子都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权利，追求自己梦想的机会。”

张木涵看着这群可爱单纯的孩子，那么阳光那么满足，觉得很开心，也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少许的美好时光。很多都早已淡忘，张木涵只是依稀记得那种感觉，曾经自己似乎也很顽劣任性，跟着大孩子到处探险。每次听外婆讲狼吃人的故事，跟同龄人玩过家家的时候似乎很开心。只是后来随着成长慢慢地远离了所有欢闹，那些一起玩过的孩子也已经记不起长什么样了。

张木涵不经感慨起来：“人总是在变呀，感觉下一个我就不再是原来的我了。”张木涵想到这里，在留言纸上写下：“不管未来如何变化，愿大家始终向着光亮那方前行”。

把纸条贴在留言板上的时候，张木涵心里涌上了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感觉很美好。这让张木涵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也是那么渴望追逐光亮。

张木涵对所有美好的事情那么羡慕，所以那个西藏女孩那么吸引着她，还有热情勇敢的学姐李茵，温暖又率真的室友王倩。跟她们相处对张木涵来讲是一种幸运。所以，现在才会出现那种美好的感觉吧。这是张木涵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温暖。

以前张木涵只想构筑属于自己的世界，来到M大后这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有其他的世界流入，然后被他们的世界触动着并改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