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还未回到至尊盟,却看见城中许多街道一片惨淡,荒废的景象。许多店铺的招牌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像刚被洗劫过一般,这些都是比武造成的结果,十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即将举行,一些好事之人总会举办一些大大小小的比武大赛挑起人们的兴致与激情,到处存在纷争,江湖血腥味更浓,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又要受害,人们苦不堪言。
玲珑无奈的叹气,还是先回至尊盟吧!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天,果然还是家里的感觉最舒适,还有许久不见的大哥,不知一会儿回去会不会被他唠叨死。
玲珑的大哥正是至尊盟主欧阳云轩,二人并不是亲生兄妹,却胜似亲生。亡命天涯的两人自少年时代遇见彼此,从此便相依为命。由于欧阳云轩对玲珑的宠爱与保护,养成了她任性,又非常依恋兄长的性子。欧阳云轩年少成名,在武林中十分受人敬仰,是赫赫有名的武学奇材,为人又忠厚善良,所以获得江湖同仁们的支持做了这一方城主,瞬时之间声名大燥,可是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城主却常常被玲珑纠缠的无可奈何。
玲珑向往城外的自由世界,想去江湖闯荡,曾向欧阳云轩请示无数次,均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然而玲珑的年纪越来越大,小鸟总有飞出树林的一天,欧阳云轩最终拗不过她,就给她一个月的期限,出城后,又时常为她担惊受怕。好在他偷偷派在她身边的保镖时常传回消息,她毕竟不过十七岁,年龄尚浅,再加上她调皮贪玩的性子,与人打交道还差的远,闯几个小祸不成问题,好在事后总有人打点一切,所以至今看来一切平安。
一个月的期限终于截止了,放出去的小鸟终于要回家了,欧阳云轩紧张了一个月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远远望见至尊盟高大雄伟的城墙,终于到家啦!喜不自胜的快步过去。守城将士毕恭毕敬的欢迎小姐回家。
“玲珑,欢迎回家!”忠义堂大堂主任啸天笑吟吟的向她走来。
玲珑开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任啸天道:“盟主刚才在城楼上看见你了,所以让我来接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玲珑的东西接过来。
玲珑一瞬间觉得有些失望,他都看见了,为什么不来接我呢?她默默地向前走,把任啸天落在了后面。
任啸天感到自己受到冷落,快步跟上来:“怎么了?我来接你有什么不对吗?”
玲珑止步,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当然不是,谢谢你。”
任啸天道:“盟主不是不来接你,他有要事在身嘛!你就体谅他一下。”
玲珑朝某个方向望了几眼,还是没见他的身影,回到房间,连忙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无聊的看着任啸天忙里忙外,各种打点下人。
任啸天关切的问道:“玲珑,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弄些吃的给你?”他这么一问,玲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饿了,连忙点头如捣蒜。
任啸天高兴的看着玲珑,目光温柔如水。
“等一下,我一会就来。”
玲珑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的心生赞叹:“这个人还挺细心的!连他都知道关心我饿不饿,为何大哥还不出现?”
午膳是任啸天亲自去厨房做的,但是玲珑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从一坐下就开始发呆,直到饭菜都摆上了桌子才懒洋洋的挪动身子,任啸天好笑的注视着她,刚才不是说饿吗?这会儿却茶不思饭不想了,玲珑被他看的十分别扭,忍了好久终于问道: “你为何总是盯着我?”
任啸天轻轻一笑:“我不是盯着你,是在观察你。”
玲珑无聊道:“那你观察出什么来了?”
“你瘦了。” 任啸天看着她道:“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玲珑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就好,这段日子过得很辛苦吧?”任啸天往她碗里夹着菜,关心道:“多吃点,最好立刻就胖起来,否则盟主回来看见,又要心疼了。”
玲珑倔犟道:“他不回来最好!谁爱听他唠叨。”
任啸天面带微笑的说道:“其实,被人唠叨是件很幸福的事,至少证明你被关心着。”
玲珑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今天就很唠叨。”
任啸天真诚的一笑:“是吗?我是见你回来,总想着要做点什么让你高兴一些。”
玲珑停下吃饭,严肃道:“任堂主,你是我大哥的手下,不是来给我当下人的。”
任啸天注视着她,认真道:“如果能当你的下人,是我三生有幸。”
听到这话,玲珑的心就像被猫爪挠了一下,暗自道,这个人说话简直肉麻死了,匆匆忙忙用完了午膳,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他回去了。他人是离开了,可是玲珑的心一整天却在惴惴不安,这种惴惴不安直到傍晚欧阳云轩亲自送来烤的正香的炙猪肉才逐渐消失,然而他刚把炙猪肉放下,没多会又走了,连话都没聊几句,于是惴惴不安又换成了另一种难熬的感觉。
第二日才知,当晚接到了一个消息,欧阳云轩的多年挚友时潇也即将到达蟠龙城,他与欧阳云轩年岁相仿,两人多年前意气相投,所以结拜在一起,时潇少年就名动江湖,轻功独步武林,一别多年,恰好赶上武林大会,时潇便萌生了投奔欧阳云轩的念头,如此正好,三个人终于团聚。
时潇一骑白马入城,“哒哒”的马蹄声,飒爽的身姿俊逸非凡,顿时俘获了满城怀春少女的芳心,纷纷猜测着又是哪门哪派的少侠弟子,日后好托人打听,没想到他直接进驻了至尊盟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既然与城主关系匪浅,看来又是一个不可攀的高枝。
时潇与欧阳云轩,玲珑二人重逢,三人兴奋不已,在外游历多年的闯荡已将这个少年磨练,脸上的稚气不见了,浑然一个年轻少侠的模样,这次回来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参与争夺武林盟主。那个位子是他渴望已久的,拥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整个武林就可以实现自己造福天下,匡扶正义的理想,这个绝好的机会时潇当然不会错过。欧阳云轩很支持他这个想法,有了至尊盟做后盾,大大的增强了他在武林同仁面前说话的份量,也更让大家对这个年轻人多了一些话题。
欧阳云轩和时潇二人只顾着叙旧了,才注意到,玲珑坐在一旁出奇的安静。
只见她双目出神的望着某处,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人有些不解。
时潇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玲珑如此稳重的样子,小小年纪学会深沉了。”
没想到玲珑对他的玩笑话毫无反应,欧阳云轩这才意识到她也许真的有事,关心道:“玲珑,是不是这一段时间太累了,还没有休息好?”
玲珑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她的确不舒服,但不是身体上的,是来自内心的,发觉自己对欧阳云轩有了兄妹关系之外的念头。
此时此刻,欧阳云轩正坐在她身边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玲珑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又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支支呜呜的说了一句:“我肚子疼,我先走了。”
欧阳云轩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匆匆走远了,欧阳云轩自语道:“玲珑这是怎么了?”
时潇望着她的背景说道:“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总要有些自己的心事,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去看看便是。”
任啸天将玲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见她起身离开,连忙追了过来, 用温热的手掌轻柔又快速的蹭了下玲珑的脸颊,低声道: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了什么事?”他潜意识里认为一定和他们刚说的话相关,所以想问个究竟。
对于他故意的亲呢,玲珑本能的有些排斥,但还是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不在焉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昨夜睡得太晚了。我有点困,要回屋了。”
任啸天道:“没事就好,我送你。”
玲珑心里有些烦,冷漠的回道:“任堂主,你有本职事情要做,没必要专注在我的事情上。”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抬步便走,没想到任啸天说道:“你昨天为他掌了一夜的灯,还把自己累的这么憔悴,值得吗?”
玲珑暗自心惊,像是偷了东西被人发现,顿时心生不悦道:“任堂主,我昨天好像说过,你只是我大哥的手下,我私人的事情不归你管。”
任啸天叹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盟主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感动!”
玲珑却一脸气愤的瞪着他:“不许你再说了!也不许让大哥知道!”
她竟然真的生气了,任啸天这才换了个正常的语气:“好了,你不许说我就不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做多了,既费心又劳神的,太辛苦。”
尾随而来的时潇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这两人竟然有事情瞒着欧阳云轩,难怪玲珑刚才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任啸天的话一下子戳中了玲珑心里的感觉,她一直无法形容自己身上的那股难受劲儿是怎么回事,原来那种思虑成疾的感觉就叫辛苦。
忽然有一种被人理解的感觉,玲珑的脸色缓和了好多,再次轻声叮嘱道:“你可记住了,不要说出去。”
时潇再次回到了亭子,面色悠闲自在的很,欧阳云轩惊讶道:“这么快,果然你的话就是管用。”
“哪里?不过是有人抢先当了护花使者,我晚去一步而已。”
“哦!”欧阳云轩了然,这人不用想就知是谁。任啸天最近是与玲珑走的比较近,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欧阳云轩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时潇思忖着要不要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欧阳云轩轩,说道:“许是我很久未见玲珑,总觉得她哪里变化了些,你没觉出来吗?”
“说来听听。”
“我们刚才坐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我们都看的出来她有心事,你越问她,她越躲着,但是旁人一开解她,她就听进去了。我与玲珑多年未见,你认为这个心结出在谁身上呢?”
听时潇这么一说,欧阳云轩豁然开朗,果然是自己对玲珑不够关注,看来早已在她那里失去了信任。
时潇继续道:“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从没有好好的与她谈谈心,与其给她锦衣玉食,不如交给她一个强大的内心来明辨是非,能诱惑她的人可多的很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欧阳云轩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时潇的话不无道理,他身为至尊盟主,蟠龙城的城主,江湖上明里暗里的敌人一定少不了,近年又冒出来一个蠢蠢欲动的天下会,他们势力日益壮大,一直觊觎着蟠龙城这块地盘,保不准暗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城内外鱼龙混杂,是该担心起来了。
他忽然问道:“你觉得任啸天此人如何?”
时潇想了想,道:“只听他说了几句话,是个有城府的人。”
任啸天站在竹林中,望着满地刚刚被自己砍下的竹子,不禁攥紧了剑柄。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子向任啸天走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这次回来,身上杀气这么重?说吧,是什么人或事困扰你了?”
任啸天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欧阳云轩。”
“是他?”中年男子慢慢道:“怎么?你失去耐性了?越想早日得到至尊盟,就越应该沉得住气。现在就和他的关系搞得太僵,不利于我们行事啊!即使你不情愿在他身边,装也要装得像一点。男子汉,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任啸天一脸疲倦的样子:“义父,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中年男子叹气道:“年轻人真是太浮躁了......”
任啸天若无其事回到至尊盟,直奔玲珑房间,他把一只箫送给玲珑,说这是自己在竹林练功,顺手做了一个送给她,玲珑欣喜的接过去:“你还会做这个呢?”
“喜欢吗?”
“当然!”
突然她盯住一处,发现上面竟刻着自己的名字,玲珑更加爱不释手了,她把箫放在嘴边,悠悠箫音便丝丝缕缕的传了出来,任啸天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时兴起,在院子里舞起剑来。
欧阳云轩与时潇正好有意来玲珑的屋子坐坐,听闻里面有动静,走近了才看见里面两人吹箫舞剑这一幕,便悄悄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观察了一会儿,欧阳云轩问身边的时潇:“你看出什么没有?”
时潇慢悠悠道:“此人如此在玲珑面前表现,不过好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这还用你说?我是说他的武功路数,跟平常训练手下的不一样。”
“另辟蹊径?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得高人指点,另一种是他足够聪明,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时潇这话说的够明白了,任啸天绝不会是普通习武之人这么简单,他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撑。
欧阳云轩又观察了一会儿,沉声道:“这样的人留在玲珑身边,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是福是祸,我替你打探一下不就知道了?”时潇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看来我注定要欠你一个人情了。”欧阳云轩回他一个感激的笑容。
任啸天正沉浸在与玲珑相处的欢愉中难以自拔,傍晚十分,才回到忠义堂,然后里面空无一人,气氛有些不一样。任啸天当场大声问道:“今晚值夜的人呢?”
一个打扫卫生的下人走了出来:“任堂主,他们都被分到其他地方去了,现在这里只有小的一个人。”
任啸天大吃一惊:“为什么?”
“盟主下的命令,小的没敢问。”
如此架空他的权力,任啸天直觉中一定出了大事,隐隐约约中感到还有更糟糕的情形。
他立即找到欧阳云轩,质问道:“盟主,为何把我忠义堂的弟兄分到其他堂,忠义堂都没了,我留着这个堂主的名号还有何用?”
欧阳云轩料到他一定会来,冷笑道:“你本事这么大,还会在意区区一个堂主的名号不成?任少主!”他刻意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任啸天终于明白,原来他已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从容的挺直腰板,不再以侍从的姿态对人,神态中顿时多了几分无礼与傲慢。
“这几年,你做我的下属,倒是忠心耿耿,从没出什么岔子,可你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就凭你是天下会少主这一条理由,至尊盟已经不能容你,该怎么做你心里是清楚的。”
任啸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此甚好!你我本就不该活在同一屋檐下,不过你绝不会是放我走这么简单!”
欧阳云轩严肃的望着他,那神情又像是一种担忧:“玲珑真心拿你当朋友对待,无论你抱着何种目的接近她,今日你既然离开,就到此为止吧!日后你们也不必再相见。”
任啸天紧紧皱着眉头,他竟然把自己对玲珑的一番真情当做别有用心。
“我想最后再见一次玲珑,亲自向她辞别。”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完,欧阳云轩突然伸手重重在任啸天的肩头拍了一下,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肉里,任啸天痛的面色发白,瞬间蜷缩了身子蹲倒在地,然而不得不愤怒又震惊的看着他,不知此举动是何意。
欧阳云轩缓缓松开手:“这是透骨钉,会沿着人体的奇经八脉逆行一遍,大概12时辰过后,既使人不死也会落个残废,待会儿,你见到玲珑,必须让她断了与你所有的情分,保证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做的好,解药就放在城门口。”
任啸天使出浑身的力气重新站起来,深深的吸气又呼气,对着欧阳云轩露出一个不屑之极的笑:“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真心。”
欧阳云轩似乎听到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又像恍然大悟之后忽然找到了某件事情的答案。
任啸天来到玲珑的房中,望着她的背影怔怔的瞧了一会儿,然后才喊了一声,玲珑回过头来,像往常一样招呼道:“站在那干什么?快进来啊!”
他一路忍着剧烈的疼痛走过来,此刻却怎么也挪不动脚了,低声道:“我不过去了,你能不能过来听我说句话?”
玲珑走到他跟前,这才注意到他与往常似乎有些不同,任啸天看她的目光像盯着一个物件,玲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怎么了?”
任啸天道:“盟主发现了我是天下会的人,我们起了冲突,我一时气急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了。”
玲珑满心震惊,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又急又气道:“你说出去了?那我怎么办?你只顾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有没有想过我的下场会是如何?”
任啸天一动不动的站着,说话声音依旧脆弱又低沉:“反正我已经在至尊盟待不下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在城外的势力很大,你不用担心无处可去。”他抓住她的手臂既是商量又像是恳求,“玲珑,只要你跟我走,我会给你更多的幸福。”
玲珑狠心的挥开他:“我就是露宿街头,也绝不会接受你,你不用痴心妄想了。”
任啸天眉目间满是忧伤,嘴边一抹笑,一抹痛,眼神却十分坚定:“痴心妄想?你以为自己就很高贵吗?不过是欧阳云轩大发善心养在身边的一个宠物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千金小姐了?让你叫他一声大哥,不过是在这人多口杂的蟠龙城里给你一个名分,堵住悠悠之口罢了!谁叫你偏对他起了心思,你说我们谁更痴心妄想呢?”
玲珑扶着门,满心悲恸和恨意,任啸天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头上一片一片的刻上痕迹,没有流血,可她确实已经痛的九死一生,任啸天见玲珑双眼中隐隐含着泪,体内透骨钉带来的痛苦也随之加剧了几分,他上前一把抱住玲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心很痛是吧?放心,我比你更痛。”
他拥抱的力气很大,玲珑完全挣脱不开,亦在他耳边用同样冰冷的口气说道:“杀人诛心,我今天领教到了,谢谢你让我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
任啸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见她不再激动,缓缓把她放开:“傻姑娘,记住,以后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了。”
玲珑心如死灰,双目像失明似的望着前方,没有感情,十分平静:“定能如你所愿。以你我现在这种关系,你已经不适合站在这里了,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刚才那一拥抱,玲珑就察觉出了他的呼吸急促,整个人往这一站萎靡不振的,看来欧阳云轩没少让他吃苦头,只是为何还要往这跑一趟呢?
任啸天正在惊讶她竟然看出了他身上有伤,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玲珑让你走,你还没听见吗?”
欧阳云轩的到来把玲珑吓了一跳,此时任啸天和玲珑的身体还挨的很近,所以任啸天明显的感觉到玲珑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她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任啸天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解药还没拿到手,狠了狠心终于离去了。从欧阳云轩走过来到站在这,玲珑不敢说话,心里突突的,不敢与他对视,几乎是数着心跳过的。
欧阳云轩轻轻擦干玲珑脸上未干的泪痕,安抚道:“是我不好,平时也没怎么顾的上你,才让这家伙有机可乘,刚才吓到了吧?”
玲珑摇摇头,比起任啸天的所作所为,眼前这位的态度才更让她提心吊胆。
欧阳云轩继续道:“任啸天这个人的底细不简单,这次放走他,估计他还会卷土重来,大哥给你的院子多派几个人手,晚上睡觉好安稳一些。”
玲珑发自内心的有些高兴,他并没有赶她走,反而更重视保护她的安全,然而他除了安慰哄她,外加一些物质上的安抚,压根没提别的事情,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屑一顾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时分,玲珑依旧坐在原处望着外面怔怔出神,欧阳云轩房中主事的陈姨过来了,笑吟吟道:“小姐是忘了时间吗?晚膳都上齐了,盟主催小姐快过去呢?”
玲珑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好几日没在自己房中用膳了,于是就跟着陈姨去了前厅,陈姨当着众人的面调侃道:“没想到小姐连吃饭这种事都能忘,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年纪轻轻的脑瓜怎么还不如我这老太婆了呢?”
在场的主人,丫鬟都开心的笑起来,只有玲珑自己清楚,陈姨是在给她台阶下,心里对她的好意十分感激,便在时潇身边坐下来,时潇知她近来几日心情不佳,有意逗逗她,试探的问道:“玲珑年纪也不小了,能喝酒吗?”
一旁的欧阳云轩阻止道:“她可从来没碰过呢!”
话音未落,时潇已经给倒上了一小盅,递到了玲珑跟前,一脸狡黠的笑道:“尝尝。”
玲珑却十分平静的说道:“我喝过的酒,不是这样子的。”
“哦?”时潇一脸的惊奇,仿佛听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有欧阳云轩表情严肃,她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自以为对她了如指掌,但如今看来她并不像他印象里的那么简单。
玲珑呼唤下人拿一个柠檬来,当场挤出柠檬汁倒进了时潇的酒杯里,示意道:“尝尝?”
时潇依言抿了一小口,似乎回味不错,紧接着将酒杯中剩余的一饮而尽,双目放光,大声赞叹道:“妙哉!妙哉啊!”
这时,玲珑又再次斟满了一杯递到他面前,时潇故意端到欧阳云轩面前炫耀,欧阳云轩一脸暴殄天物的样子,柠檬本就酸的倒牙,这掺在酒里还能喝?不会是这二人合起伙来骗他的吧?
时潇见他如何也不接受只好又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不禁直呼可惜。
欧阳云轩淡淡道:“酒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正经人家喝酒怎能如此胡闹?”
玲珑顿时愣住了,他这是在否定她的身份还是否定她的手艺?望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忽然没了兴致。
眼看着玲珑有些不开心,时潇主动举杯安慰她道:“他这个人古板无趣的很!估计普天之下只有皇宫大内的东西他才看的上眼!”
玲珑感激的回敬他一杯,忍着强烈的辛辣味咽到肚子里,表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不是看不到欧阳云轩逐渐难看的脸色,反而她有些故意试探他的态度,故意让他生气。
玲珑果然有点酒量,时潇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笑道:“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我们走到哪你跟到哪的小姑娘,一眨眼真是女大十八变,可惜啊!你不是个男子!”
玲珑有些不解:“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
时潇语重心长道:“你若是男子,喝个昏天黑地的也正常,但小姑娘还是不要沾染酒气的好。”
玲珑闷声道:“这规矩定的好没道理!”不过和经过和时潇这么一聊,玲珑的心情和缓很多,喉咙间刚才灌下去的酒味也不怎么呛了,仔细一回味,似乎入口时还有些微甜,忽然间起了又想再来一杯的冲动,正好跟前就有一个时潇与欧阳云轩共用的酒坛,什么时候跑到她跟前来了呢?玲珑想都没想直接抱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辣味一下子全窜入口鼻,脑袋嗡嗡的,太难喝了,只听耳边有人大叫着:“时潇,你看紧她!越发不像话了!”
身边的人有喂水的,有看热闹的,还有唠叨不停的,玲珑觉得自己神智还算清楚,某人已经生气了,不让喝酒就不喝了呗,老老实实吃饱饭,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可是,接下来要干啥来着?怎么脑子越是使劲越想不出来……
欧阳云轩知道玲珑心情不佳,也许刚才不该对她太过严肃,见她仍然呆呆的一言不发的样子,于是温声对她道:“今晚的菜都是你喜欢的,快吃吧,别再饿着肚子睡觉了。”
玲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往自己的面前递菜夹菜,脑海里渐渐清晰了起来,原来如此!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夺下了他的筷子,专注的吃起饭来,欧阳云轩先是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忍不住张嘴乐了,对时潇说道:“看见没?已经醉懵了,连自己筷子在哪都找不到。”
玲珑一晚上想说话也没什么思路,喝多了几口喉咙像被下了药似的难受,欧阳云轩见她确实没什么精神了就差下人送她回去,以为她能睡个好觉,然后自己和时潇继续喝酒聊天,没想到快半夜了,玲珑房中伺候的丫头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叫着“大小姐看着很难受的样子,在床上乱滚成一团了!”
依旧在喝酒的二人一听顿时惊了,连忙向玲珑房中奔去,欧阳云轩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懊恼的骂人:“明知道自己那点酒量非要逞什么能!”
此时院子内外灯火通明,房中的奴婢下人们完全束手无策了,一看见自家盟主进了院子,全都一声不吭的跪在外间的屋子里,深低着头,只看见两双黑色的靴子一前一后匆匆的从眼前掠过。
欧阳云轩望着床上趴着的这位,兴许是没力气了,既心疼又有些幸灾乐祸,明明不行,非得逞强装大个的,难受一次也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他问身边的丫头:“她闹了多长时间?”
丫头一脸愁苦的答道:“几乎没怎么睡,嘴里有话但是听不清。”
时潇笑道:“那是酒后吐真言,快问她几句话兴许能吐出点什么新鲜的来。”
欧阳云轩目光中带着责备:“还好意思笑,都是你带的头,快看看,怎么收场吧?”
时潇立马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凝视着玲珑说道:“她总共才喝了那么点,我们有目共睹,不至于醉的难受一整宿,是不是身体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他这样一说提醒了欧阳云轩,他立马用手摸了摸玲珑的额头,并不热,又晃了晃她的脑袋让她清醒一点,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大哥在这里,你哪里难受,怎么会睡不着呢?”
玲珑听出了他的声音,顿时表现的委屈巴巴,声音细弱蚊呐的说道:“你不让我喝酒,拿假酒糊弄我,还在酒里放虫子,弄的我浑身好痒,脖子里痒,后背也痒。我抓了一夜虫子……”
时潇听着她杜撰抓虫子的经历,忍不住笑出了声,欧阳云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才发现她的脖颈下泛起了无数红斑,不用想,身体别处肯定还有更多。
“怎么会这样?”原来玲珑确实有异病缠身,不是说胡话,时潇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欧阳云轩忧心忡忡道:“脉象也弱了,不能再等了,快去请大夫!不要怕大半夜请不到人,抓也要把他抓来!”
办事的人效率挺快,没过多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老爷子一看就是被强行叫起来的,满脸的困倦疲惫,兴许是提前有人告知欧阳云轩的身份了,老人家毕恭毕敬的就要跪下:“城主在上,老朽这厢有礼了。”
欧阳云轩自知辈分年轻,又有求于人,怎受的住如此大礼?连忙上前扶起:“不敢不敢,老人家快快请进。”
老大夫先是问询了几句,又把玲珑裸露在外的肌肤仔细观察了一番,病况已然了然于心,起身对欧阳云轩道:“令妹这是典型的病酒症,和接触花粉,辣椒,动物毛发造成的瘾疹是一个道理,幸好饮酒不多,只单单红肿瘙痒,倘若再严重些,病人会直接昏厥,甚至危及生命。”
欧阳云轩被他的一番话惊住了,他们压根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连忙道:“前辈说的是,舍妹年纪尚小,是我们疏忽了。”
老人家又道:“此事也可看出令妹体质并不十分强健,食物,环境,药物,接触物等都可能引起皮肤上的反应,日后务必滴酒不沾,按照我给开的方子,先退掉身上的红疹,方可恢复正常。”
时潇在一旁郁闷极了,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嬉皮笑脸,仿佛生病的人是他一样,这下可好,此事他责任重大,待玲珑醒来有他受的了。
这时大夫已经开完了方子,欧阳云轩再三谢过,便让身边的人付上诊费安排老先生离开。所有人按照欧阳云轩的吩咐,煎药的,烧水的,各自忙碌起来,先前紧张兮兮的气氛忽然间烟消云散,时潇早就找了个借口开溜了,屋子里只剩下玲珑与欧阳云轩二人。
玲珑心里清楚,今晚这火玩的有点大,她试探出了他的态度,他确确实实是关心她的,一听说她难受,着急的跟什么似的,这份安全感足够了,然而那一声“舍妹”永远固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喝完大夫开的药,玲珑果然感觉浑身舒服了很多,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欧阳云轩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今晚的月色极好,难得这么空闲,要不要出来坐坐?”
玲珑依言从榻上爬起,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和欧阳云轩来到了院子内,他比她高一个头,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显的整个人长身玉立,她想踩上去共享同一片影子,连走了几步却始终没有跟上,玲珑心里不禁有些失意,一声默默的叹息,没想到被他听见了。
欧阳云轩转过头来:“在想什么?”
玲珑苦笑道:“这样的夜晚,才最适合喝醉。”
“没听见大夫刚才说吗?你这一生,与酒无缘了,不过也好,省了给别人抓住了机会。”
玲珑苦笑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失态。”
欧阳云轩感到十分疑惑:“你的体质是一点酒气都不能沾的人,难道以前没有发现过吗?”
玲珑回想起以前和任啸天的几次经历,酒坛子挺像样的,味道还蛮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玲珑情不自禁嘴里念出一句话来:“原来他给我喝的才是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