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的幽灵：第五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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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会议，我打算据理力争。永安俱乐部，在本赛季扣发了太多的球员奖金，怨心不已，众怒难犯，长久以往势必会造成人心浮动。维护团队稳定是主教练的份内工作，我需要做出些高姿态，这当然不是作秀，而是表明主教练的公正态度。简单的三人碰头会开始的时候，我正暗自踌躇。

         “这个赛季即将结束，我大致作个总结。经财务部详细核实，今年的赞助费总计3856万，低于年初预计增长的5%。年初工资预算为1780万，现已支出2280万，超出预算1%。转会费2600万，购进后腰一名（1200万），购进边锋一名（800万），购进中卫一名（600万）。”总经理张南用公鸭般的低嗓音，故意拉长了声调，将永安俱乐部今年的经营情况通报了一番。

        没等我做出反应，助理教练王思泽接着说，“预备队现已外租球员4名，因今年成绩不佳，下赛季将终止租赁合同。U23联赛荣获亚军，下赛季有7名球员将升至预备队，按照合同工资增长5%。U18发现两名优秀的青训人才，现已签下32号魏军（350万），另一名因受预算节制（260万），暂时无法签订。”

        张南赶紧表示，“无论如何，不能放走青训人才，从财务调拨500万，立即着手。”他停了停，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根据经营情况来看，永安俱乐部的收支平衡不容乐观，下个赛季将采取相应的紧缩，转会费降低至两千万以下，工资预算继续收紧，争取控制在1500万左右，具体规划在会后由财务部执行。”

        听到此处，我愕然惊醒，试图分辨道，“张总，我不同意再降了。工资吃紧，会直接影响一线队的成绩。球队稳定是最重要的，薪金最大的作用是激励球员。对于奋战在前线的主力来说，登场费、进球奖、最佳球员奖以及冠军奖金，这些都是荣誉的象征。”

        “市场经济，盈利才是硬道理。假设俱乐部没有赞助费，你总不能让我空手套白狼吧？我去哪里给球员们变奖金啊？”

        “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者赞助费一直是上升趋势，只要保证球队在超级联赛不降级，永安俱乐部就不会有亏损！”我很激动，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身旁的王思泽，偷偷用脚踢踢我，分明是提醒要注意态度。

        “那你能保证球队不降级么？下面还有几场比赛，能保证场场获胜么？咱们有本事拿成绩讲话！空口说白话，不要给我谈利益！！！”张南恼怒了，他在拍桌子。

       许久，我无言以对，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球队的成绩不佳。总经理办公室的气氛有些不对，一股滞重感在三人之间飘荡。我本想找借口离开，奇怪的是足底仿佛穿了千斤靴，一步也挪不动。或许是两腿的旧伤在发作，双脚使不出力来，我被实实地摁在了沙发里，呆呆的坐着。

        突然，王思泽的手机响了，他不好意思的说去接个电话。回来时，脸色甚是难堪。他把我支到角落里，给我看一则短信，是陆锋转发的，于洪军的退休声明。

         “做出这个抉择是很艰难的，我决定提前退休，辞去经纪人的身份，回家过些恬淡清闲的日子。经纪人这个行当，走关系、跑路子，唯利是图，我真的有些累了。想想这些年的打拼，我问心无愧。有些人总是提起，刘建军、张耀东的转会，说于洪军是小人，利用市场漏洞，投机倒把、专私营己，坑了永安一大笔，是彻彻底底的钱匣子。还有人说，我只进不出，两面三刀，认钱不认人。我不想辩驳，没必要改变他人眼中的形象，我就是我，始终如一。”后面还有很多，王思泽调了一下，我继续看下去。

         “年轻时，我也是足校的一员，与李劲、刘建军、张耀东三人在同一所足校受训，只不过他们仨光芒四射，是青训人才，是未来的大球星，我无人关注而已。我本可以脱离足球这个是非圈子，但那时有梦想啊，青春有梦谁能甘心？即便我不能上场踢球，也要亲手培养几个球星出来，于是我奋然投入经纪人的行当，最终做成了那两档可以传世的转会生意。其实，不为别的，就因为刘建军有天晚上对我说，一个球员最大的梦想，是能够发挥自身的能力，找到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平台。梦想在利益面前算什么？球员谋出路，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发展突破么？钱真的可以衡量价值么？未必如此。在我看来，钱是用来激励人向上攀升的工具。”

          “最后，写给陆锋，人首先要对自己负责。即便你家财万贯，即便你声名远扬，一举一动前呼后拥，没有自制力的话，一切的成功皆是泡影。很快将变为水中月影中花，到那时墙倒众人推，没有人会怜惜你。记住，一个不敬业的球员，连本职工作都完不成，没有俱乐部会收留你，到那时会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保持你的竞技状态，是一个球员最起码的职业素养……”

         我不想再看了，于洪军的退休声明令我难以自持。内心尤如广阔大海在翻腾，面向张南，我直挺挺站在那里，昂然的说，“在此我立下军令状，以成绩作保证，若不凯旋，本人引咎辞职！希望俱乐部兑现奖金承诺，以做为激励球员的资本！”

         张南有些发愣，盯着我仿佛不认识一般，好几分钟方缓过神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样的，我心里有底了，钱不是问题，有信心才有希望，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