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遐思

走在“庞贝——瞬间与永恒”的展览的展厅,被凝固在公元79年的庞贝城出土的文物所吸引和震撼。那一尊尊英气勃勃、动感十足的雕像,从踏浪而至的海神波塞冬到手持里拉琴的阿波罗,从手持纸沙草的历史女神克利俄,到能给人带来幸运的埃及女神伊西丝,你不禁会赞叹古罗马人的艺术造诣,更不能不为古罗马人的包容发出感叹。作为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帝国,他们不仅把自己本民族所信奉的诸神供奉在卡匹托尔山,被征服民族的神祇也被他们供奉在那里。包容和尊重促成了那个时期文化的交流和罗马帝国的繁盛。

《庞贝——瞬间与永恒》


海神波塞冬
历史女神克利俄
太阳神阿波罗
埃及幸运女神伊西丝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的长河淹没了罗马的影像,而2000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瞬间把繁华的庞贝古城化为乌有,也让它成为了永恒,供2000年后的我们对发生在那里的精彩的故事去浮想联翩。

你看这是谁家的别墅?他的主人可能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元老院议员;也可能是一位雍容高雅而且容貌超群的贵妇/遗孀;抑或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解放奴隶,在取得了自由人的身份后凭借自己经商的天赋挣下了如此规模的别墅庄园……不论如何,这样的别墅庭院里一定少不了这样的雕塑装置——大理石雕刻的水盆,常年不断地从公共高架水道引来清澈的泉水(当然,罗马人不论贫富都是要使用公共水道的用水的,如果哪个富人需要把公共水道的水引入私宅是需要向政府提出申请并付出高昂的代价的,而且这种许可还不被允许世袭。)从这一点,足以见得别墅的主人的财力非同寻常。


庞贝私家别墅大理石水池
庞贝私家别墅大理石水池
庞贝私家别墅大理石水池

你看,这几个人正在用餐,多么悠哉悠哉的用餐方式!罗马人认为,在床上铺上垫子,然后用单肘撑在上面以横躺的姿势吃饭才是正确用餐的方式。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吃饭是孩子和奴隶的用餐方式。这种用餐姿势的打开方式,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慵懒”二字,但你再进一步想想,只有足够的富足才能慵懒,不然的话人们只能为生计而奔波劳碌了。


装饰画《用餐》

我们再来看看他们餐桌上都有什么,面包,奶酪,鱼,水果,蔬菜。记得史书上记载罗马人是以面包、鱼类和乳酪为主要食物的,那个时候肉类不被列入他们的食材范围之内。回溯凯撒征伐高卢的时候,有一年由于粮食欠收,造成军粮不足,罗马军团不得不像高卢人那样勉强以猎捕来的肉食充饥,这让他们大倒胃口。这又不禁令我好奇,从体力这个角度讲,以小麦为主食的身材相对矮小的罗马人凭借什么征服了以肉食为主食的的身材高大的高卢人的?


装饰画《食物》
装饰画《食物》
装饰画《食物》

吃饱喝足了该去洗个澡了。罗马人喜欢泡澡可是出了名的。罗马有著名的卡拉卡拉公共浴场(可同时容纳1600人沐浴),戴克里先公共浴场(可容纳3000人同时沐浴),这规模真是令人咂舌。当然像庞贝这样繁华、富庶的商业城市也少不了公共浴场。而且富有的人家中也有自己的洗浴设施。2000年后我们看到这样一套设施,也不禁为罗马人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私人浴室和如此会享受而惊呼吧!


庞贝出土的私家大理石洗浴系统

维苏威火山的喷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它已经900年没有喷发过了,当时的人们都以为它变成了一座死火山。绵延到山顶的山脊上长满了树木,公元前1世纪斯巴达克斯发动起义时,支持这名角斗士的奴隶们就是逃到了这里躲避的。

火山爆发初期,人们以为只是普通的地震,但当灼热的石块像雨点般砸在屋顶上、人们开始意识到需要逃走避险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火山是在中午一点左右开始爆发的)。你看,这时落下的碎石已经越来越大,速度也加快了。人们纷纷用衣服和垫子护住头部,打着灯笼逃往别处。

但是真正让避难人群丧生的是之后悄然袭来的含有大量火山灰的云状气流,不幸正处于下风位置的人们无论逃到哪里,都躲不过这种被后世称为“气浪”的瓦斯云。

小普林尼在火山爆发的时刻正在离庞贝不远的米塞诺军港,在他写给塔西佗的信中这样描述了他舅舅老普林尼(《博物志》的作者)在火山爆发初期试图尽可能接近火山的情景。老普林尼要观测这一现象,记录下来,他对一切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和研究欲望,因为他是不仅是驻扎在这里舰队司令官,他更是一位科学家。当得知陆上的逃难通道被堵死后,老普林尼毅然率领舰队驶向庞贝救援。大海惊涛骇浪,而且火山灰已经落入海里,突兀生出的浅滩使得舰队无法前行。“舅舅在看到这个情景的瞬间犹豫了一下,他肯定动了放弃营救返回的念头。然而据后来向我讲述一切的舵手讲,舅舅在当时说运气会眷顾有勇气的人,下令船队驶往庞贝阿努斯的别墅。庞贝阿努斯的别墅位于东南方向的斯塔比亚,但是当时的那不勒斯湾已经变成了一片惊涛骇浪。”“其他地方应该已经天亮了,但是维苏威火山下风一带的人们却身处比平时的夜晚更加恐怖的黑暗中。虽然维苏威火山散发着大量的火焰和光亮,黑暗却丝毫没有减退。人们纷纷提着灯笼,顶着黑暗赶往码头,他们想亲自确认一下是否可以乘船出海。然而人们看到的大海却比前一日更加汹涌,风向也依旧是逆风,这样一来只能返回别墅了。舅舅在镶着马赛克的地板上铺上临时床铺,躺了上去,向人要了两次凉水喝下。其间,散发着强烈的硫黄味的空气开始悄悄地在周围弥漫起来,人们纷纷撤离。舅舅也在两名仆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但是又随即倒下,断了气……”读了这封信,庞贝末日的情景无数次在我脑海里被脑补出来。有时我也在想,假如老普林尼当时放弃了援救返回军港,那他之后会不会写出一部关于火山地震方面的专著呢?

历史无法假设,庞贝城被定格在公元79年的那个夏日,成为供我们怀想的永恒。

“它是一阵滚烫的微风,然而不具有摧毁力,因为主要是由灰烬和炽热的气体构成,无力将所遇之物或者它一路下来时致死的人们卷走,而把他们留在与它相遇的原地。”(阿尔贝托·安杰拉《庞贝三日》)

还是来看看这幅画吧!俄罗斯19世纪的画家勃留洛夫在赴庞贝考察之后把这一场景生动再现给我们,让我们再一次感受那个永远被定格在公元79年的时刻。

油画《庞贝末日》

勃留洛夫(Карл П. Брюллов,1799——1852)用了六年的时间搜集素材,精心构思,把危难来临时刻亲人之间相互扶植逃避灾难的情景表现得淋漓尽致。通过鲜红、暗红、黑灰和白的对比,表现了闪电雷光和山崩地裂的那一惊险绝望的时刻。人嚎马嘶,大理石雕像从屋顶往下坠落的细部描写,更加强了在大自然灾害面前的恐怖气氛和人类的无力感。(更有意思的一个细节是,在人群中有一个头顶颜色盘和绘画工具的青年人,那是画家勃留洛夫的自画像。)

人类在大自然灾害的淫威面前是那样的苍白和无力。一场惊天动地的火山爆发埋葬了庞贝古城,湮没了数万生命,定格了那个时刻,却给后世的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感观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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