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去成都,住在了毗邻四川省博物馆的一家酒店。那里,距离杜甫草堂非常近,到锦鲤也不远。假如要在成都参加一日游项目,多半是在武侯祠门前上车。因为方便,我们从武侯祠出发去了好几处好玩的地方,因此觉得,在成都选择一家位置上佳的酒店,非常重要,所以,这一次就选了一家在大慈寺、太古里、九眼桥附近的宾馆。
到成都的那一天,来接机的司机说,已经凉快了好些日子的成都,突然又热了,果然,从双流机场出来到停车场上车,短短的路程已经走得我们大汗淋漓,于是,同行者中的大多数决定,午后就留在酒店房间里休息了,"稻城亚丁的行程,有的累了",他们说。
我可不舍得浪费在成都的一分一秒。放下行李后,查到太古里和大慈寺已经近在咫尺,想了想,就奔大慈寺去了。
大慈寺,始建于何时?与这座地上文物互相印证的文字材料,是宋代普济所书佛教禅宗史书《五灯会元》中有这样的记载"(印度僧人宝掌)魏、晋间东游此土,入蜀礼普贤,留大慈",以此推算,大慈寺已经存世1600多年。寻踪大慈寺的发展史,我们会发现,大慈寺的形制在唐宋已达鼎盛,那以后,因为朝代更迭,因为战火频仍,因为时间在流逝,大慈寺注定只能盛极一时,但是,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内涵以及高僧辈出的过往,已经让大慈寺成为"震旦第一丛林",只是,随着《成都成都》传唱一时,玉林西路差不多替代了宽窄巷子成了成都的代名词,更别提什么大慈寺了,所以,我们走进大慈寺时,那里一片宁静。或许是一个平常日子?寺里几乎不见信徒,唯有三两个如我这般游客,仰头看看佛塔、庙宇以及榫卯,猜测到底还有多少是大慈寺始建时留存下来的旧物。
在大慈寺成都的一方净土里走着走着,看到了开设在寺里的一处茶馆。愕然之下我想过要不要像上次来成都特意到人民公园的鹤鸣茶社休闲了一个下午,盘算了又盘算,觉得时间不够,就佯装想要找个茶座似的从茶室穿肠而过,结果发现,像那一年在鹤鸣茶馆看到的一样,茶客中年轻人的比例相当高,就再一次带着疑惑走出了大慈寺。
疑惑什么?脚步匆匆是全世界年轻人的代名词,为什么成都的年轻人做得到在茶馆里一寸一寸地送走时光?
从大慈寺的正门出去,就是太古里了。将历史建筑群修缮改建成城市的时尚地标,成都的太古里不是首创,我就随便看看就钻入了春熙路地铁站——在城市里忙碌经年的人都知道,那里通常有价廉物美的当地美食。
但是,在那里我没有找到想念了许久的成都冰粉,就替代地吃了一碗豆腐脑便回到了地面。
在手机地图的引导下,终于找到了一家号称老字号的冰粉店。一碗冰粉18元,记得前年在路边吃的冰粉才8元钱一碗呐?要了一碗尝了几口,仿佛滋味也不如前年吃到的。跟让我难受的是,吃完这碗冰粉,晚上想去吃一顿火锅的胃口也吃没了,又觉得到了成都不吃一顿实在不合适,就选了跷脚牛肉。两人份才78元,便宜,是吧?但是,滋味美好。
从稻城亚丁回到成都,选择的还是太古里附近的那家宾馆。去稻城亚丁时,在318国道上被堵了半天;回成都的路上,在318国道上又被堵了好几个小时。进入藏区后,饮食远不如成都那般丰富,总是一个锅子,再搭配几样蔬菜,蔬菜又总是土豆、白菜和魔芋。出门时习惯带上一些零食,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带出门的零食又总是原封不动地带回家,这一次,倒是吃得差不多了。就算这样,回到成都后还是觉得饥肠辘辘,武侯祠旁的那一顿火锅,吃得人心满意足。
回到宾馆房间,依然放不下冰粉,不相信只过了两年,冰粉就不再是从前的味道,便又在手机上一通寻找,蓦然发现,距宾馆仅200多米,就有一家老冰粉店。那还等什么?
然而,依然不是记忆中冰粉的味道。味蕾没有满足,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继续寻找可玩的地方,九眼桥就这样闯进了我的计划。
9点钟,也许在春熙路和宽窄巷子以及玉林西路,成都还精神焕发着,但巷子深处的成都,已经非常安谧了。我们走街串巷往九眼桥去,街巷里的安静让我犹豫还要不要去。幸亏我们坚持了。在唯有清冷的街灯亮着的黑漆漆的街巷里步行了10多分钟后一转弯,被冷光源照射得剔透的一座桥,异常美丽地矗立在前方。
九眼桥,顾名思义,那座桥有九个桥洞。就桥的跨度而言,如果真有九个桥洞,就太夸张了。事实上,我屏息静气地数来数去,哪来的九个桥洞?那又为什么叫九眼桥?
一步一抬头地向我以为的九眼桥走过去,又从桥上走到河对岸,哦,在成都不仅仅一条叫玉林西路的酒吧街,这里也是,就叫九眼桥酒吧街,就更坚定地认为,身后那座美丽的桥就是九眼桥了。谢绝了踏着舞步邀请我们进酒吧的青年男女,我们走到了酒吧街的尽头。打算过河回宾馆,是从前面那座黑咕隆咚的大桥过河呢还是回转身再走一遍美丽的"九眼桥"?当然回身。
回到宾馆,还惦记着九眼桥何以名不副实,就去朋友圈寻求答案。等半天也不见答案,他们都在问:为什么?
带着一脑袋的"为什么"入睡,以为会做梦,没想到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早晨7点半。约定的车要到中午才来宾馆接我们去机场,4个小时能在成都干什么?想去的金沙遗址去不了,杜甫草堂和武侯祠已不想再去,怎么办?走街串巷去。
从宾馆的均隆街出发,走过东大街走到耿家巷,我们看到了春熙街阴影里的成都。街边的低矮简屋的门头上,烧烤店、火锅店、豆浆店、肥肠粉店、杂酱面店的招牌一块紧接着一块,只是,招牌下的小店都被蓝色的石棉瓦围了起来,不用说,两年以后再来此地,这里将与春熙街一般现代化。沿着耿家巷继续往前走,我们被一块路牌吸引了:王家坝街。我们决定去这个名字有些奇怪的小街去看看那里有什么。
还没有找到王家坝街,先遇到了崇德里。在弄口一块牌子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劼人。文学青年中知道他的,恐怕也不多了吧?这位因《死水微澜》已长留在中国文学史里的作家,喜欢剑走偏锋,故而总是被主流忘却。成都能够为这位我以为日后能越来越显示其价值的作家立一块纪念碑,总是值得称赞的,尽管,崇德里与李劼人的纽带是一家纸厂而非《死水微澜》。
告别崇德里,继续往王家坝街而去,果然,这里有看点,尹昌衡旧居。
尹昌衡是谁?辛亥革命时期的四川名人。少年时因其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当地人又亲热地呼之"尹长子"。1912年,18岁的尹昌衡如四川武备学堂,毕业后被保送赴日本留学。学成归国后,尹昌衡先到广西任职,一年后亦即1910年回到故里,历任四川督练公所军事科长、编译局总办、陆军小学堂总办等职位。1911年,大汉四川军政府成立,尹昌衡任军事部长。数天以后,也就是1911年12月8日,成都发生兵变,虽然此事与原川督赵尔丰没有丝毫关系,为了巩固自己在新政府中的地位,尹昌衡诱捕到赵尔丰后将其斩首示众。那以后,尹昌衡领军西征,在平定康藏叛乱中为袁世凯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还是为袁世凯所不喜,被骗至北京后,被袁世凯以"亏空公款"之罪处于9年徒刑。1916年袁世凯去世,尹昌衡出狱。几年的牢狱生后以让尹昌衡对政治、对冲锋陷阵失去了热情,回到成都后,就在今天的王家坝弄了块地为自己造了一处洋味十足的住宅,从此闲居在这里……《止园文集》,是尹昌衡在王家坝街舞文弄墨的成果。
1953年,尹昌衡病故。从1953年到今天,王家坝街尹昌衡旧居在风雨飘摇中虽然没有倒塌,却已经被分割得勉强寻找才能看得到小楼只属于尹昌衡时的旧模样。
谁又能机构受得了岁月的流变?尹昌衡旧居如此,九眼桥也如此。那座没有九个桥洞的玲珑剔透的桥,果然不是九眼桥,那是安顺廊桥。那么九眼桥呢?就是那座我们回宾馆时没有走的那一座。不过,那也不是旧的九眼桥了。古桥已在1991年被拆毁,那座几乎被黑夜淹没的九眼桥,是古桥被拆毁后今人依样画葫芦重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