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湖的江湖。4

人生总要走过许多路，哪怕路是错的。

师父这么告诉江湖。

可是师父没有告诉他，什么样的路是错的。

自少年起，江湖便一个人在这座广阔的江湖里摸爬滚打。有朋友，俱已天南地北不复往来。有仇敌，早已被年少时锋芒毕露的他亲手割下了头颅。若是这些头颅尚在，怕是西湖也能填上小半。当然江湖现在最想的，是他喜欢的姑娘。姑娘啊，就算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有弱柳扶风之姿。那样小小一个人，却占满了他的心扉。

师父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江湖正看着星星。

星星就像海边的沙砾，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天空。

象征着师父的那颗长庚星早已淹没在星空里。

不觉间，露水沾湿了春袖。

在江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和师父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们住在荒山上，放眼望去尽是风沙万里。师父总喜欢穿着破了袖口的长衫，牵着他的手走在山路上。半山上，有一块石碑，碑上的字迹早已不可见。师父总会指着石碑说，这是你的师娘。每当这个时候，师父的脸上总会挂着骄傲的神采。

有一次江湖问师父，师娘为什么会死。师父就抿着嘴不说话。那天夜里——也是这样的春夜，师父带着江湖躺在屋顶看星星。

师父给江湖讲了一个故事，三十年前江湖中一对神仙眷侣的故事。年少游侠爱上师门仇寇之女的故事。

始于江湖而终于江湖。

师父摸摸江湖的头，说：相逢于江湖，往往最是不美。因为最后大都相忘于江湖。哪怕有那么一两个没能相忘于江湖的，也往往逃不离情仇家恨。

师父又说，这座江湖，委实太小了点儿啊。

那时的江湖抬眼望去，师父的眼里有泪花浮动，灿若星辰。

现在，师父已变作天上的长庚星。在世间，江湖只剩下了一个人。十年前初入江湖，五年前出离江湖，五年后再入江湖。

就像是一个轮回，一代代人杀戮不止。

江湖，确实小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