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35）

        说起朱龑当上副科长这件事，是一次偶然县长与王书恒聊天，王书恒讲起朱龑出世和彩雪给取的名，及小时候跳皮捣蛋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给县长听进了心里，县长讲朱龑聪明能干有活力，确实是块硬骨头；王书恒说朱龑这个人不是块硬骨头，是块啃硬骨头的人；县长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朱龑在县酒厂当了四年厂长，每年秋季县里会组织各机关单位篮球赛，第一年朱龑酒厂因不知规矩，加上投篮的准度不如机关，早早被淘汰，请来高中体育老师教了几天，又在酒厂建了个篮球场，酒厂内部选了十二名个子高，灵活性强的员工，下死命令，利用业余时间，要求大家经常锻炼来年一定要夺第一名。

        第二年中秋刚过，就接到县办公室发来邀请函，一个月后进行比赛，好样的，朱龑交待一个月内将十多支篮球队一一邀到厂里打友谊赛，强调友谊赛只能输，队员也不知朱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友谊赛全部比完，没胜一场，但别人的套路及人员的配合了如指掌，若大个县城，消息不径而走，没有一个人看好酒厂这支篮球队，甚至有人当面欠说朱龑别去比赛，朱龑也不与人分辨，只是笑笑，约来球队队员作仔细研究，对症下药，攻防守作出部署。   

        十多支队伍按数字排列，酒厂队挺进八强，目前夺冠呼声最强的数学校篮球队与武装科篮球队，而学校篮球队组合不久完全靠体力与冲劲，零时配合却生硬；武装科篮球队则依赖以前在部队的熟练，体力到后半场不行；朱龑酒厂篮球队综合实力强，加上体力，用脑力运作，所以在朱龑的指挥下，进入四强。   

        进入四强的酒厂篮球队首先碰上武装科队，大家反而认为酒厂篮球队是今年球赛中杀出的一匹黑马，两队在年龄上武装科篮球队偏大，上半场酒厂篮球队输四分，到下半场酒厂篮球队以八十四比七十八战胜了武装科篮球队。   

        三天后要与学校篮球队交锋，朱龑在路上见到县长主动上前问好，县长调侃拍着他肩膀对他说，朱龑真没看出你小子有两把刷子，王书恒说你是个专啃硬骨头，一点没夸张，如果你能在这次篮球赛中拿到第一名，我一定向县人事科推荐你当部门科长。       

        清朝实行科举制度当官，县署设知县一人，儒学教谕一人，训导一人，巡检两人，典史一人，另设阴阳，医学，僧道会司各一人；到了民国时期，县长由上级委任，县政府行政人员由县长推荐，省政府委任，某些职务由各科室从县内聘用；解放后，干部缺少名额太大，县委和县人民政府吸收本地农民积极分子，优秀知识青年与旧职员一起充实干部队伍，除了大中专生分配，军队转业干部安置外，县一级的人事编制其实基本上是县长制，也就是说县长一人说了算，县级只设科，科下设股，全县政府单位二十几个科，还包括乡镇。

        第三天朱龑的酒厂篮球队以八十二比七十九的成绩登上冠军宝座；县长实现了诺言，朱龑晋升为科长副，转为国家干部，一时无法安置，暂时在酒厂待命，这一待命就待了两年。   

        二十出头的朱龑年轻有干劲，有文化，头脑聪明，虽然在酒厂待命，酒厂在粮食困难时期，粮食供应不上，他就往粮食外想办法，到后来粮食科米供应不上，朱龑找管粮食的科长通融，粮食科长刚从部队转业，也不认识朱龑，朱龑求了几趟，总不能让酒厂停厂吧，向粮食科长打借条说下拔了粮食再还，管粮食的科长是个一是一，二是二不会拐弯的退武军人，“榜眼”出身。   

        好家伙朱龑这下碰上了硬对头，好说不行，借也不行，他从方凳上站起来说，科长酒厂停厂，只要你发酒厂职工工资，不饿到我几十百把号职工，我就不求你了，明天我贴通知宣布酒厂停厂，站在门旁用力一哐门，甩手向走廊尽头走去。   

        管粮食的科长是个行武出身，哪见过这种势头，紧跟着开开门向走廊里的朱龑愤愤地说道：你个什么鸟东西，敢在粮食科撒野，我打战的时候你还不知在那里，竟敢摔我的门。   

        朱龑也不说话，回过头来走到门口，握着门又是哐的一下，面对科长轻声说道：哐你的门怎么了？你是心痛门？还是心痛你的面子？我来了多少次求你拔粮食，你要在我面前摆老资格是吗？酒厂的人在拍我的桌子，骂我的娘，做不出酒要挨饿，完不成任务要挨批挨斗；朱龑停顿了一下，睁大一双眼睛露出一副要吃人的威严向着科长一字一句说道：要是我个人求你，求两次没求到就再不来；要是我个人求你，我就宁肯与你干一架，可我是为了集体，为了一个集体。   

        科长看着朱龑的眼睛，婉如要从眼里喷出火，科长也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也是为了集体不挨饿，这是县里的规定，我按章办事，你有本事向县长要。   

        朱龑高声说道：既然是县长的规定你就应该告诉我要我找县长，谢谢我的大科长，就不劳烦你了。   

        朱龑说完，大踏步地走了，其它各股室看热闹的股员们都从门口缩回了头，一个股长走到科长办公室对科长说：科长你不认识酒厂这个厂长吧？他可是这个县城的天罡地煞，他这个厂长可是打老虎出身，这种人你也去惹，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能给他批一点粮食就批一点，反正是国家的，你又不受损失，大家都好，要不然我通知他，就说上面拔了些粮食下来给酒厂，如果真要闹到县长哪，谁都没好果子吃。   

        科长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好吧，你去办吧。   

        巴掌大，屁股宽的县城，这个事情晚上就在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管粮食的科长怕了一个酒厂厂长，说鬼怕恶人治，酒厂厂长要动手了科长才批粮食，说双方在科长办公室打了一架科长输了才签字；总之都是说朱龑赢了。   

        第二天上午人事科通知二位来作调解工作，朱龑进门就握着粮食科长的手高兴地说，感谢粮食单位的领导及时拔了粮食给酒厂，使工厂又恢复了正常状态；粮食科长也友好地说，都是为了国家和集体应该的。   

        人事科的同志看到两位如此亲密，也绕开了话题，问二位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解决；朱龑站起来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只要有粮食按时供应，什么困难也没有；人事科的同志听完朱龑的话，示意他坐下便问粮食科长，粮食科长说，我是部队出来的只听上级命令，说话时站的笔挺。   

        今天叫两位来呢主要是县里粮食结构问题，粮食科长和朱厂长都是科长级别，你们俩调个个看行不行？当然我们也是征求两位的意见，相互体谅一下各自的难处，换位思考体验一下各自的难处。   

        就这样朱龑当了粮食科的副科长，粮食科长没去酒厂，到林业科去了，这两人真是不打不相交，最后成了一对好朋友。       

        天甲山村的德财和德财嫂是在乐山当兵之前就请了木匠打好了棺材，附近的村子都有这种习俗，人过四十五岁后会为自己打一副棺材，说是七七四十九岁是个最阴的年份，越靠近四十九岁打棺材越好，为长寿冲喜，于是四十五岁后会看个日子，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前几年本来彩雪就想为德意打，但祁木匠没空闲，一拖就隔了两三年。   

        却说乐山未当兵前，德意，德财还有桂东在山顶上砍的那两颗楠木，那些枝桠都背的背，抬的抬弄回了家，可六根主干无法搬运，山上架了个锯板架子，洋马丁固定好，打好线从中间对半锯开，四人抬一边抬回来。 

        桂东只要了两筒尾上的楠木，当年当礼物送了人；其余十二块都在德意烧火做饭的厨房楼上。 

        德意请来祁木匠打两副棺材，祁木匠看了一下寿料是楠木便说道，这可是上上等的木料，做碗柜比其它木材能保鲜几天不坏，做衣柜或挑箱不生虫，不容易变质，而且时间越长越硬，还有淡淡的楠木香，打棺材可要仔细打，别浪费了这么高档的木料。   

        祁木匠可是本地的老木匠，会点趋吉避凶，奇门遁甲的功夫，在德意门口摆开阵式，把十二块楠木一字排开，前面摆个八仙桌，桌上放了香炉，点上两根烛，烧了冥纸，点上三柱香向天祈祷，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才插在香炉上，转身抓了一只大公鸡，褪了颈上的毛，拿一把锋利的菜刀往鸡脖子上抹去，左手提着鸡爪，右手抓住鸡脚，向十二块楠木板淋鸡血，边淋鸡血边喊道：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鬼不近身/阎王不钩薄 /寿龄向前冲/福气一生浓/天年一百二/寿星官送终/保佑主家千岁万寿/洪福齐天/财禄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