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熏得游人醉

上有天堂, 下有苏杭。今天,我和她来到了杭州。杭州虽然比不上西安、南京、洛阳和北京做都城的名气大,但在南宋偏安一隅的时候做过都城,叫临安,也算是有点皇气,来到曾经的天子脚下,不自觉地影子都高了三尺。

西湖自然是名气最大的了,环绕着西湖慢慢走,她很不满意:“有啥子好看的吗!一湖死水嘛!还不如家乡那波光粼粼的水库呢!”听她如此说,我哈哈大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既然你那水库好看,这里不好看,为啥水库清冷得鬼打死人,这里热闹得人挤人,人满为患呢?难道大家千里迢迢,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都是吃饱了撑着的?都是傻子?“就是吗!都是傻子!你我不就是傻得粪都屙不出的大傻瓜吗!冤枉你了?”想想也真是,在老家,在学校,在单位,在社会,不都是这样子说自己的吗?甚至还有说比猪还蠢的!

不过,自己马上又不服气了,这不是不读书与读书人的泾渭分明吗?若老家水库好看,白居易、苏轼、杨万里怎么不跑到那好看的水库去吟诗作画呢?白居易说“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苏轼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杨万里说“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林升说“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都是神经错乱,胡说八道了?

“那是西湖名气大,跟现在人跟风追品牌差不多。就像许多奢侈品一样,是身份的象征,其实与普通货在实用上是无差别的。我老家那水库可以出神坐半天,清静得很,在这里你坐半天试试看?而且如此喧嚣,有什么好呢?”

仔细一想,她说的话似乎不无道理。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嘛。水库也有水库的好,广漠无垠的沙漠有什么好呢?王维却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见美是无处不在的,关键是是否有一双发现美的,如鹰一样犀利的眼神。再则各人有各人的审美观,主人爱的是真龙,《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除了才华外,其他方面真的比薛宝钗强吗?病恹恹的样子,也只有贾宝玉喜欢,焦大肯定是瞧不上。

再想也不能与她较真,一争吵,少不得生气闹别扭,出来玩就是寻开心,若是满肚子憋屈,郁闷,火气,岂不是浪费了坐汽车,坐高铁,坐飞机,住旅馆的钱了?那都是真金白银啊!再说闹得不欢而散,岂不是灵与肉分离吗?

“既来之,则安之。到一个地方,总有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就看你是否有双鹰眼,你若有心,会发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美呢!”

杭州,至少在你心里是有憧憬的,比方说,《白蛇传》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白素贞与许仙的爱情凄美,大概比梁山伯与祝英台还要更胜一筹,更感人,更让人“津津乐道”吧;尤其是西湖断桥,据说“断桥残雪”是西湖最佳风景之一,你若撑一把油纸伞,也慢悠悠地走在这断桥上,哼着“千年等一回……”,或许也能邂逅流传千年的最美爱情传说呢!

“我们到岳王庙去看看,如何?”

是那个精忠报国的岳飞吗?“我以前对历史最讨厌了!读书一碰到历史就头疼。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什么淝水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什么公元前,公元后,西汉东汉,五代十国,北宋南宋,乱七八糟的,总是记不住,在我脑海里就是一锅粥!再说这些上千年前的事情,干嘛要记住呢?对我有影响吗?”

对你没影响,你不是小学未毕业,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就像修祖谱一样,几修谱几修谱,几房几房,什么班什么班子,我一听就脑袋发胀发晕,就想,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有影响吗?确实影响不大,顶多是别人问你什么班子,你有些尴尬,嗫嚅着说不上来,或者糊里糊涂地乱说一个,也能蒙人。

来到岳王庙,瞻仰岳飞是多年的宿愿。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岳飞的故事,“岳母刺字”,“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崇拜不已,是心中的大英雄啊!至今记得,说岳飞出生时,天降几天几夜暴雨,遭受最为严重的洪涝灾害,岳飞母亲把他放在大木盆里,居然在木盆安然入睡,平安无事。而他父亲及其他亲人却被洪水卷走了。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总要伴随着神话传说已成惯例。稍大一点,对岳飞的那首《满江红.写怀》词特别喜欢,对电视里一位歌唱家那醇厚而铿锵有力的,能点燃你内心热血的男中音记忆犹新,“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听着这样的歌,其感受与听国歌颇有几分相似,总让人有激烈拨动心弦的感觉,心尖在一颤一颤,甚至眼泪无端流出来。

“我们到灵隐寺去看看吧。”不去看雷峰塔了?一个寺庙有什么好看的呢?你想出家当和尚吗?听她如此笑问,我不置可否。到寺庙去看就是想出家修行,什么逻辑呀?其实不喜欢看寺庙,总有怪怪的感觉,不能斩断人尘俗念,或者讨厌人世,却又不舍,何必装模作样去看呢?但灵隐寺却让人想起一个人来,就是诗、书、画三绝的大家弘一大师。就无端想起他一首广为传诵的《送别》词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或许这辈子不能遁入空门,但也不能喜欢这样悲欣交集的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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