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红霞
第六章
香梅的到来,带来了丰厚的嫁妆,使贵旺财贫穷的家满屋亮堂,晃着耀眼的富足,不仅箱笼细软摆满屋,更加还陪嫁了一间屋子。
赵南琨家修楼房时,剩余许多建筑材料,贵旺财的母亲见这些材料闲置,就上门说买回去预备婚房。赵南琨想到他家的困难,不忍心其为此负债,那样会成为女儿的负担,就慷慨相赠,并且,连建筑工钱也替他们负担了,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白送了一间房子,归算于嫁妆。但是,由于贵旺财家没有地基可用,这间屋子加在原有屋子的前面,来了个加长版,由于是在最外面,做卧房不适合,就做了厅,一进三重,中间是煮饭的地方,他父母的床也安放在此,后间做了婚房。
这里的住房和香梅母亲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的屋子深陷在地下,又紧靠水沟,只有窗子以上才跟地面齐平,阴暗、潮湿,一年四季地上泛着水光,香梅每天晚上要从灶膛里铲出柴灰铺到地面吸水,早上这些灰就水汪汪,香梅又把它清理出去。遇到下雨天更糟糕,屋顶陈年的片瓦,早已残破许多,下雨的时候,就仿佛天井似的往下倾倒,香梅要拿出所有的盆和桶来接,不大的屋子,到处摆放水桶和盆子,无处下脚,香梅在这种环境里,慢慢染上了风湿病,一到下雨天,双腿就又酸又痛,想起自己之前住的高大宽敞和舒适的楼房,她心里叫苦不迭,不理解安贞为什么要如此坏心肠,坑害自己。
香梅的嫁妆之丰富,在当地前所未有,香梅的家里月收入两千多,并不代表所有家庭都是这个水平。在改革开放初期,大多数家庭依然贫穷,婚嫁物品简单寒酸。
香梅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财富,也招来了嫉恨。
贵旺财的嫂子看到香梅如此丰富的物品,嫉恨的眼睛出了血,想方设法处处暗中下手。见香梅的床单凉着,她就舀一瓢桐油泼上去,香梅转身回来看到,以为没有洗干净,去洗时,无论如何也洗不掉,只有不用这单子。
正月初一大早,屋外寒风凛冽,一股烟味飘进来,也有人说话:“惜珍,你真缺德,你怎么做这种事,在别人门口烧这个,你良心太坏了!”
香梅打开门,门口有刚烧的灰堆,是钱纸的灰烬。
香梅生病时,她就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在门口高声诅咒:你得急症啊,一下就死掉!
香梅一直不认为自己是这家的人,也不认为这家的人跟自己有关系。她知晓是谁干的,也知道是对付自己,就是一直不理睬这些。这家的家风猥琐,不求上进,没有文化也不善良,做出什么缺德事,在她看来,都不奇怪。
香梅依旧不接受贵旺财,擦肩而过,余光都不朝向他。贵旺财接近她,脸朝左边,她就扭向右边,朝右边,就把脸别过左边。安贞照样为他家提供买米的钱,贵旺财家照样没有对安贞有过任何帮助,其实,实际情况上,赵南坤家也根本不需要他家来帮助。除此,他也越来越多次看到安贞不待见香梅,更放肆欺侮起香梅来。在人多的场合,他极力批评香梅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香梅,我越看你越讨厌,你走路也没有别人好看,说话也没有别人好听!”香梅仿佛当众被剥皮,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在家里,把香梅当佣人使唤,指责香梅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做好。香梅的脚被开水烫伤,脚背肿的穿不进鞋,他翘着二郎腿,叼着烟,驱赶香梅去挑水,比安贞待她更甚。香梅生病,脓细胞4个+号,两天粒米未进,卧床不起,早上贵旺财躺在床上,用脚把香梅蹬下床,叫她为他做早餐,中午他父亲摔盆砸碟发火,说香梅没有煮饭伺候他,贵旺财见香梅没有给父亲煮饭,冲过来就把香梅拖下床,拳打脚踢:“你个懒婆娘,跑我家里吃干饭,我要你有啥用!”晚上,贵旺财只顾自己,丢下饭碗就骑上香梅父母家的自行车出去逛舞厅,贵旺财家很穷酸,想招摇没钱置行头,就到香梅父母家,见到什么就拿什么供自己装门面。
贵旺财的母亲常年不在家,他们家就把香梅当成了佣人使唤,不顺意就骂,不如意就打,香梅知道贵旺财的脾气很坏,就从不做声,用沉默保护自己,她知道如果发出声音反抗,一定会受到更大的暴力,就把所有的苦装在心里,只有在心里哀叹:安贞对自己不好,还找一个更坏的人家接着对自己不好。
而且,贵旺财继续作着恶,他把一户人家的电风扇拿回家扣下,吩咐香梅自己不在家,若有人来取,不要给那人,香梅问为什么,他粗暴打断,叫香梅不要管那么多,照做就是。那人果然如预料,在贵旺财不在家时,来讨还物品,香梅见来人器宇轩昂,一股正气,就给了他。她给他指一条小道,叫他赶紧从那里走以避开贵旺财,快乘最后一班车离开这里,以免被贵旺财抓到发生灾祸。那人感激万分:“想不到那个混混居然讨到你这样善良的女子,他不是个好人,你想办法离开为妙。”说完逃也似的离开,刚走,贵旺财就赶回,一看风扇不见,就大骂香梅一通。
贵旺财的毫无征兆对她爆发的大吼大叫,让她越来越提心吊胆,那感觉就像一块巨石悬在头顶,不知道哪一刻会落下砸到自己。
四年过去,香梅越来越麻木,两眼空洞无神没了灵魂,不笑,不说话,以前丰满的身材,现如枯槁脱了人型,好像挂着衣服的竹竿,空荡荡,风都能吹走,见到她的人都担心她撑不过去。
她回家跟母亲说贵旺财对自己不好,安贞就当着贵旺财的面怼她:“你看你那样子,我看就是你不好!”贵旺财于是回去愈加嘲讽侮辱她,她感到绝望活着没有意义,整天所想就是怎么个死法。这天中午,贵旺财从外面回来,看到电扇挂钩上悬下一根绳子,大怒:“怎么,你想祸害我吗?!”
他不再忍受香梅,香梅现在已经没有油水,她家里给他最大的帮助,也就是每个月给点买米钱,还有给陪了一个平房嫁妆,他对香梅已经失去兴趣,他现在物色到了一个比香梅家更富有的人,尽管那女孩的父亲见他上门一次,就挥舞木棍撵他一次,但是他坚信,把对安贞的办法再用一次,他会成功的。于是,贵旺财提出:婚要离,小孩要要。香梅问自己怎么办,他就说:“你哪里来,哪里去!”
贵旺财说出离婚,他的母亲更加来劲,乘香梅出门办事,把家里满楼的柴禾都搬空,使香梅无法做饭,把米缸的米般到她大儿子家,一粒米也不给香梅留下,使香梅缺一个月的口粮,并且,买这米所需的17,8元钱,还是安贞拿的呢。
香梅提出要自己陪嫁来的房子,自己要住在那里,贵旺财家一家人都连番上阵,围攻香梅。
贵旺财的母亲头一天还逢人就赞:
“这都是遇上了好亲家,亏了他们帮助,我们家才娶上媳妇,香梅的父母真是大好人啊!”
第二天就改口:“没有一点用,丝丝扭扭的,一付要死的样子,像个废物!”
众人都不服气的怼她:“你的舌头真像舵柄,转向太快了,昨天还在这里念叨香梅他们一家真好,怎么今天就变口气说人家坏话?你忘了你现在住的房子都还是人家陪嫁过来的了吗?”
“谁说那房子是陪嫁的啦,那是我家自己修的!”
“你自己昨天还说从材料到修建费用,都是香梅的爸爸一手相送的,怎么今天就说是你自己家修的?你家的底子谁不知道,凭你家修房子?只怕连一块砖你家也买不起吧!大家都知晓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犯老毛病,又耍刁吧!把小孩留下,把母亲赶走,你们家做事太缺德!你们家都忘了,就你家那个样子,如果不是安贞送一个女儿给你们,就凭你家想接亲,做梦吧!”
众人看到贵旺财家的转变,毫不意外,也不客气的批驳,不留情面。贵旺财母亲见众人揭她家老底,急忙走开。
这场婚姻刚开始的时候,安贞是那样极力撺掇,现在要离婚了,竟然一个字都不说,没有一个人给香梅出主意,香梅成了最孤独的人,她独自抵挡这变故。
香梅提出要自己陪嫁来的房子,自己要住在那里,贵旺财家一家人都连番上阵。
贵旺财的母亲立即拍手打掌说道:“那是我家的房子,你凭什么要!那个房子不可能给你!你实在要房子,那就把后边那间拿去住!”说完,她狞笑着。
香梅住的这间屋子,破旧漏雨和没有光线都不说,单说出门都没有办法,因为它的后墙是跟别人的屋子挨着的,中间的间隙,仅有20公分,就算在这里开了门,也根本不能走路,前面是贵旺财父母的住房,一旦离婚,他们肯定要把那里封死,左边是高出窗台的地面,那里是别人家的院子,不能毁坏,也不能在那里开门以做出入,右边是贵旺财哥哥的屋子,他们本来就欺负香梅。香梅想到这间屋子根本就是一只棺材,贵旺财的母亲就是恶意抛出这间屋子,为难香梅。
香梅思想着,知道他们都在逼自己净身出户,想着这一家人的贪婪和狰狞,如果跟他们耗,自己的精力和身体都不允许,而且,就算把自己的陪嫁房子争来了,以后看到这家人的嘴脸也烦恼,况且,按照这家人的不厚道,那房子也不会争的过来,现在唯一让香梅难舍的是儿子,他才刚满两岁,从出生到两岁,一直是香梅带,贵旺财甚至连小孩的衣服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一说离婚,他母亲就把小孩带走,香梅去看不但不让她看,还追来撵去的骂香梅,香梅思念儿子每天以泪洗面,半年过去了,香梅才逐渐适应和接受这种分离,她想:“如果没有好的家庭环境,对小孩也是伤害,这个家庭就是个地狱,自己先逃离出去,待自己过好了,再来把他带走。”
财产、物品,这一切对香梅来说都不重要,盼这一刻,盼了太久,自从安贞自编自导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开始盼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她觉得贵旺财提出离婚,是在拯救自己,她不悲反喜。
贵旺财:“协议离婚就在乡里办,简单快捷,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打官司,我借了很多债,如果上法庭,那么你要替我还债。”
这个恶心的人,什么龌龊的事都做的出来,香梅很相信这一点。贵旺财从来没有给过她钱,这里的一应开支都是安贞提供,这几年,几乎是安贞在养这个家,什么物品自己已经带来,既然没有添置花费,贵旺财说的借债是怎么来的?按照对他的了解,香梅很明白贵旺财是耍花招算计她,目的就是要她净身出户。那么由法院判决,贵旺财究竟害怕什么呢?关于这个,香梅已经不愿去费神多想,哪怕净身出户。
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愿意再待下去,这个人是她人生的污点,是她生命的羞耻。她只要能够免去拖延,尽快了断跟这个人的关系,越快越好。
这场丑陋的本不该发生的“婚姻”终于得到终结,就在乡办公室,一应手续香梅办得是那么快。
一跨出办公室门槛,香梅的心情就飞扬起来。她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吐出了几年的憋闷。这被乌云板结了4年的天空,终于被阳光撬开,她心里舒畅起来,同时也觉得把母亲的任务交了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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