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和牛

很早就想写一篇文章，说一说我的父亲。工作数年来，长期出差在外的时间较多，每年在家的日子真是少之又少。父亲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我和他的关系虽然不像有的家庭父子关系完全像朋友一样，也不像有的家庭，父子之间很少对话。对于这一点，还是蛮幸运的。今天，趁着宁静的夜晚，来以寄托远离故乡，身处异地对于亲人的思念，却也坦然。

牛是我家的吉祥物，我们一家四口和牛有着很大的渊源。现在养牛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我家仍养着牛。每次回家的时候，看着牛吃草，喝水，都会让我顿然感到踏实起来，且心生敬畏。

爷爷以前当过两年书记，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他也当过牛贩子。父亲读了初中以后就没读书了，估计养牛，做牛买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兄弟多，不能每个都供着上学，然后父亲学了当时造纸。就没有其他的手艺的。养牛，贩牛。一方面合乎他的性格，一方面或许也有很多无奈吧。

家在农村，养牛虽然不是什么骄傲的事情，但也自在。父亲经手的牛成千上百，却也是脚下艰辛。潜山，岳西，太湖，远到湖北。大多时候都是步行，有时候到深夜，有时候到天明。黄牛，水牛到小牛。这买卖之间，群枪舌战，个中成败，想必父亲也做过赢家，受过委屈吧。

家里虽然养牛，父亲却很少让我和姐姐放牛。这二十来年，我拉牛吃草，喝水的次数，不超过二十次。有次是父亲带我去另一个牛老板朋友家送牛过去，顺便带我过去玩。十里长亭，山遥路远，算是最长的一次出门了。并叫我去客人家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礼貌等等。还有几次，父亲去帮别人家做掮客，促交易，给牛拉过几次水。总之，记忆聊聊。我也深深的知道，父亲一方面是愿意把所有的苦和累都自己承担，一方面更多的是对我深深的期盼。但母亲，却和父亲一起，受过太多累，操过太多心。虽然很多场景没有目睹，想一想也便感触深深，分外沉重。拉草，割草，拉牛喝水，关牛无须提及，那时没有电话，父亲还在赶路的夜晚是换作了多少个牵挂和担心呢。父亲和母亲虽然也会吵架，但更多的感情想必少不了那些牵绊吧。

小时候看牛是高大的。小小的我，有时候看到大牛会害怕。不过有次家里有条小牛，记得我还骑着，追着在田里到处跑。这便是童年对牛的幸福记忆。无论是大牛，小牛。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是我们家的生命线。高高大大的牛，有的会在我家待几个月，有的可能待几天，有的也许陪着家里人快快乐乐过个年。高高大大的牛，高高大大的父亲，踏实的生活，温暖的家。

春耕夏种，年复一年。父亲对于牛的感情，并不像平常养牛的人一样。比如勤劳的父亲在我们还在做梦睡懒觉的时候，已经把牛送到山上去吃草了；父亲会在冬天草木枯黄的时候，用镰刀去割那青草喂牛；父亲不吝啬于金钱为牛购买饲料，亲手用竹桶给牛喂盐水；父亲会在一个即使再劳累的深夜打电筒去拉回还在山上的牛；父亲从事牛生意，却从不亲手杀牛，也不会直接把牛卖到屠宰场等等。平常专门养牛如此的人，其他的牛老板或许是做不到的吧，想必父亲在这盈亏胜负中做着自己的平衡，平凡的工作却心存善意。

初中时候，父亲做过两年多销售。负责黑龙江一带。期间我动了一次阑尾炎手术，学校贪玩，成绩下滑，离家太远等各种原因。便放弃了长期做化肥销售的打算。只因提及，是因为有一件让我今生难忘的故事。有次周末放学在家，那时候父亲还在黑龙江出差。当时爸爸有几件衣服拖小叔从东北带回来。我没事翻着爸爸的衣服，但在一件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两百块钱。那时候也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能够领悟到父亲远隔千山万水的那一片心意。把钱悄悄放回了口袋，深深的感受着父爱。因为这件事，后来上高中的时候给家里给父亲写过一封信。虽然信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虽然那时候家里没有养牛，但让我深深记住了父亲心里的我们。

大了的时候看牛身高矮我三分。不再恐惧，却心怀感激。后来在合肥读书，毕业工作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牛又回到了我的生活中。城里人四十多岁风度翩翩，大耳朵颐。眼里的父亲白发苍苍，历尽艰辛。岁月的年轮，勾勒着父亲脸上的皱纹。经历了家里变故的沉浮，迁居的操劳等。要感谢父亲，也要感谢牛。透支着自己的身体，维持着家人的生计，父亲用乐观的人生态度，战胜了往昔。

通过这些年的努力，不管是大的家庭，还是我们这个小家生活也在慢慢变好了。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想必还会有那样一头陪我家过年的老牛吧。父亲不辞辛苦为了不让我们养牛，而我又能在什么时候，能够努力到，让父亲母亲不再养牛，而过着简单轻松一点的生活呢。

好久没有陪父亲下一盘象棋了，这几次回家也都匆匆离开没有陪父亲说说心里话。万语千言道不尽的父爱，让我如何娓娓道来。若当我有天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时。

但我知道，这辈子我要像父亲一样，给生活以乐观和善意。而下辈子，我只愿做那父亲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