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事 —— 奴

       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可是,她那纯良恭顺的脸庞,依然印刻在脑海。

       在西藏长大的我,丢在藏族小孩儿堆里,总能以假乱真,毕竟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紫外线从不偏颇谁。我黑得很纯正,高原红也恰如其当地好。 


       上了小学后经常跟着我妈去开水房打水,大概一两百米的路程,那时候小小的人儿,觉得开水瓶太重,路也很远。我顶多提一小瓶开水,可是比我稍微大个两三岁的邻家女孩儿,她每次一手提大水壶,一手拿大水瓶,从来没见过有大人同她一路。西藏孩子比内地的孩子多了几分怯,我也一样,每次眼巴巴的望着她在屋外的草坪上晾晒衣服,不好意思开口打招呼。晾衣杆对于大人来说,是抬手就能摸到的,她瘦瘦小小,得使劲踮脚尖才能将衣服甩上去。

       我不是一个喜欢问十万个为什么的人儿,爱自己琢磨,我妈不等我问她,跟我说,那个女孩子因为家境贫困吃不饱饭,从小就被送到富裕的藏族人家里做小保姆,等到大了,若是那家人好心,就会帮她物色个人家嫁出去。收养她的那户人家,平时和我们照面总是微笑而不多话,他们家有个女儿,在我读小学的时候,那个姐姐好似读初中,平时会一起坐班车去学校(我们学校可真是很大,从幼稚园到高中全在一个校区里面,很多人从幼年到青年,也都在那里度过了)。我从小就喜欢在车上打瞌睡,听说属于晕车,而这个毛病很要命,有一次从座位上滚落下来,后脑勺一撞,给我生生疼醒,那个姐姐拉了我一把,我觉得她人还是不错的。

       之后见我打开水打得顺溜了,我妈放心我一人儿出去打水,和往常一样,同那个包揽家务的小女孩儿打了照面,大概是我盯得她不好意思,她冲我一笑,我也赶紧咧着嘴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孩子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总是来得很轻易。我们开始约着打开水,她说她想学习,她家里的那位“小主人”已经教她识了些简单的汉字了,我便把前一册的语文书借给她看,实在认不得的她偶尔会问问我。我时常想,年幼的她如何洗衣、做饭、打扫,用小小的身躯去承担整整一个家的事务。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放一杯水在外头,傍晚便会结冰,我最怕冬天洗澡,太阳能蓄水并不太多,也不够热,只能泡在盆子里,不停地烧开水加水。我在家人的照顾下,都常与感冒发烧这类病症抗争,不知孤单的她是如何过活的,是否生病了也仍要做家务。

       再后来,我回了老家,短时间内,在西藏生活的种种记忆,都在我对新环境的适应和抗争中被削弱了。现在想起来,每一件,却都是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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