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夏
2009-10-27 23:05
初秋，一个微雨的傍晚，几个人在一个小酒馆小聚。酒至半酣,爱起哄的那个人提了个建议，讲讲自己的初恋，前提是一定要真实，不老实的要罚酒一杯。都是二十几年的老同学，全都喝开了，大家一致说好。于是，几个半老不小的中年男人边吃边喝,边喝边忆,讲起了自己的尘封多年的往事。
他是第二个讲故事的人，现在是工商局干部。20年前,他喜欢过一个美丽文静的女孩子。那时候，她坐在他的斜前方，高高瘦瘦，清秀的脸庞。之前，他已经注意她好长时间了，他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侧脸的一颦一笑，她注视窗外时长长的闪动的眼睫毛，以及她垂肩的直直的头发。后来，他鼓起勇气，给她写了一封信，在犹豫了一个礼拜之后，才胆怯地夹在一本书里放在了她的桌上。然后，就是两个礼拜的煎熬。当时，他觉得时间静止了，斑驳的阳光在树叶间撒下来，一动不动地摆在桌子上，微风从侧面的窗口吹进来，也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头顶的日光灯管上，而他的爱意，却在短短的三张桌子中间跋山涉水而去。终于，她让人递来了她的回信。那时,他们高二。
两年呐,他叹了口气。
炎热的七月,高考成绩出来了。他考上了,她落榜了。后来,她提出分手,因为他们有了差距，他的父亲是县里的干部,而她家只是普通农民，他考上了大学,而她没有，她说配不上他。他没有答应她。但她很快就在同学们中间散出了消息，回家就开始相亲,和许多不上学的女孩子一样，在他上大学走的前几天,她定了亲,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当年,也是这初秋的冷雨中，在缓缓开动的火车上,他泪流满面。那一刻，他知道，这咣当咣当的火车载走了他的人生，也载走了他的思念。
第一个寒假,在县城他家巷子不远的地方,他看见了她。他知道那一定是她。她在等他,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过春节。他刚想叫她,她却转身跑了。不知道在这小县城寒冬的冷风中，她等了他几天？她是怎么等的？她等他只是为了能够偷偷地看他一眼。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十几年中,他奋斗,奋斗,再奋斗。成了家，有了事业。可是,她在哪里,她过的好吗？他总是隐隐的痛。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去乡下管理一个集贸市场,跟下面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乱遭遭的集市上。那时他是所长,拿着水杯，后面跟着执法车。他看着自己的部下给那些无证小贩们开着罚单。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到一个大碗面的摊子前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灰头土脸,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在脏脏的围裙上,檫着她粗励的黑黑的手。他疑惑着,她又叫了一声,“我是……”
他呆住了,怎么可能啊，当年的她那么漂亮,那么高傲,如今她却成了一个这么普通的乡下妇女。半天,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他觉有许多许多话要对她讲,可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说：“我也没有证,能给说一说吗？”她后面站着可能是他的男人,一个老实的木纳的中年人。他们都讨好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觉的有什么堵在心头，枯涩地痛。那天,他用了一次自己的权利，没有罚款，没有没收他们大碗面的工具。走的时候,他在车子的倒车镜中,看到那女人背过脸去,用手背檫着什么。
“现实，现实就是他妈的一个大骗子。”他呷了一口酒，狠狠地骂了一句。是啊，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被现实这个东西欺骗着。生活并不全是风花雪月的树林边，也不是街角无人的咖啡店，更不是擦肩而过的车窗里，那无法说清楚的眼神……
他不知几时流下了眼泪,我们都不再说话。这个以后，谁也说不出自己的故事。所有人都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进。往事如烟,初恋又何尝不是。那天，为了曾经的说不清楚的爱情,为了那一点点爱情的美丽和纯真，我们都喝的酩酊大醉。初恋,不管它以怎样的结局结束,都让人怀念，都让人魂牵梦萦。无论两个人走到了哪一步,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们曾经爱过。
我曾经爱过你,爱一次就够了。因为,有的时候,属于爱情的缘分只有这么多。曾经爱过你,拥有过刹那间的颤抖和美丽,就已经是上天给予我们的恩赐了。而曾经爱过的那个人,他过的好与不好,原来你依然在乎,即使已经无关风月,即使已与爱情无关。可那是心灵之震撼,只因为,我们曾经那样地爱过。也许，再也没有了那样的爱。
“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这是谁说的？见他妈的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