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夜话3

   我是粉笔,你知道的。小芬正儿八经说,前些日子来个推销我的。你在你的阵地坚守,当然不清楚,有些细节我不说你咋咋都不会知道。咱那个校长真真的抠门。打个比方,屙屎屙个豆瓣子还拿水里攒攒,再炒着吃。就那种人。

   俺这主人太和人,四十岁上走了男人,走了就是死了你懂吧?得癌症,食道癌。男人走后隔一年,13岁儿子也撵他大去了,他大就是他爹他爸他父亲他老子,不同地方叫法各异,你懂的。也就为着一丁子粉笔,儿子丢条命。有个学生晚放时,把一丁粉笔装文具盒想带走,俺主人儿子不让带说是公共财产。那家伙就朝他耳门上连砸三锤,就三下,就再没站起来。上边说那家伙年纪小法绳短够不着,不能把他咋咋,出个安葬费,学该上照上。闺女呢上学路上遇车祸,撞断了腿成了残疾人,吃喝拉撒睡都不能自理。俺主人,进料,加工,包装,推销,大小三十八道工序,不要政府补贴,不要社会照顾,就这……不说了扯远了。

   大黑伸伸懒腰,张开黑咕隆咚的大嘴:换你也一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以为校长好当的?他少给了买粉笔的,就会给学校多节省份开支,说白了还不是为大家。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细咂摸是不对的。其实,校长一顿饭花多少,说来吓死你。电工小吴要电费,不给;管水的要水费,不给;安门窗的要钱,不给。可有钱?有钱,为啥?想去吧你。黑大哥,对不起走偏了咱回正道。

   我是一只完整的粉笔,不粉身碎骨的话,我依旧是一只完整的粉笔,那我的生命有意义么?只有粉身碎骨脱胎换骨改头换面,我的生命才能换发光彩;只有我走出去闯出一片天地,我的生命才有意义;也只有我把我自己彻底摧毁完全否定,我才会有丰满充裕的生命!你想想,我登上舞台,能演出多么精彩绝伦的节目,我挥一挥大手,能招来多么美妙无比的风景;我跺一跺脚板,能踢开多少孩子心灵的门户?那一行行字,那一道道题,那一幅幅图,那一个个音符……使多少小苗走向成熟,教多少小鸟飞上蓝天,让多少帆船驶往远方?当然也有枯萎的小苗,也有折翅的小鸟,也有倾覆的帆船。

   黑大哥默不作声,死了样黑着起皮的长脸,支棱着耳朵捕捉来自小芬的片言只语。

   就说咱的那些兄弟姊妹,图书,体育器材,试验器材,都半死不活的,跟死了差不哪去。先说书小妹,个个都漂亮吧,穿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在书架上一呆就老长时间,平时门不开,说学生看课外书影响课业的学习,检查的来了,才大门洞开。检查的走了,大门又关死了。

   上级要资料咋办?办法有的是,不叫尿憋死。课不上,连周末也不休息,发动学生填表、登记、弄资料,要多详细就能多详细,要多少就有多少,要哪学期的就有哪学期的,要哪一天的就有哪一天的,工工整整汪洋恣肆。

   是官清死民,哪有官傻屌官二楞?横看竖看,上瞅下瞅,外瞧内瞧,拍拍打打,闻闻嗅嗅,不染纤尘,书香尤在,跟从书娘胎里刚生下来没有两样。

   再看那些表格资料,一个人的笔迹,一样的墨水,假完了都不够假的。上边的眼一立睖,眼珠子咕噜几咕噜,牙缝蹦出六个字外加一个手榴弹:还弄假撤你职!

   校长眼前,立马升腾起一片弥漫的硝烟横飞的血肉!

   整半学期,检查的又来。这回检查的笑了,校长也笑了。不过不得不提示的是:检查的笑,有点儿勉强加上十二万分的不情愿;校长的笑有点儿自信加上七十八万股底气。

   一天夜里,老冯头无意听到这么一句:奶奶的,临死不拎三五个垫背的我都把姓给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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