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就回来吧”

9月份，项目部新招了一个司机，爱穿短裤，独来独往。有次，我在项目部后院种地，他跑来跟我聊天。我问他，哪里人？他说，他是哈尔滨人，住在中央大街。我说，哈尔滨人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工作。他说，他跑过更远的地方，四川雅安。我说，那你多久回一次家啊？他说，他很久没回家了。我认定他是一个怪异的人，哪有人不爱回家的。

后来，他去外地出差，大晚上跟我打电话说，让我给他买张火车票。我说，你买了，回来正常报销即可。他说，他没钱，还给我截了一张没钱的证明。我心想，没钱，总有亲人吧，不至于让我买，但本着一起共事的原则，我还是帮他买了。

结果到了目的地之后，他又说没钱住酒店，让我再给他定家酒店。我开始火了，心想接下来是不是，又该说没钱吃饭了，他一定是个骗子，专门欺骗我这种纯情少年。我没理他，最主要，我也没钱，钱都给我媳妇了。

回来后，有一段时间，我有意在观察他，他确实不坏，和人见了面，会打招呼，吃饭也会坐在一起，但也似乎始终没融入这个项目。有一天，我休假回家，没打到车，他提出送我一段，我说，好的。路上，他说，对我印象不错，很努力，前途无量。

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他家里的事。他倒是没多想，很淡然地说，和老婆离婚了。我说，感情不和？他说，老婆瞒着他，把怀的孩子打掉了。他40岁，找了一个30岁的老婆，这件事，让他笃定，老婆不愿意跟着他。夫妻啊，虽是最亲密，也最是会伤人。

我又说，离婚了，可以经常回去看看父母啊。他说，父母都去世了，没有根了。这一刻，他应该是难过了，我为我的鲁莽感到抱歉。可是，他忽然又笑起来说，5月回了一趟老家，看望了兄弟姐妹，还把自己的房子，重新装修，给了自己的侄子结婚用。他是不准备再回去了吧。

我其实能理解他的那种感受，父母就像圆规的脚，只要脚在，总会画成一个圆，而父母不在，圆也就散了。我的姥姥2015年去世了。去世以后，独留姥爷一个人在家。姥姥没去世之前，大姨她们会经常过来，姥姥去世以后，她们也会经常过来，但频率少了。

等哪天姥爷也去世了，她们应该会更少来了吧。父母才是维系兄弟姐妹之间的场，场散了，留给兄弟姐妹的缘，就只有逢年过节了。大家都很忙，也都心里挂念着对方，可是却再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了。

这个国庆节，跟媳妇回了一趟老家。老家没啥人，只有爷爷和奶奶。岳父开车，带了很多东西，他每年要回很多次老家。路上媳妇说，爷爷炖了地锅鸡，我蛮期待。

等终于到了，吃饭了，才发现不仅有地锅鸡，还有韭菜炒鸡蛋，芹菜炒肉等3个菜。爷爷奶奶已经80多岁高龄了，可以想象炒这几个菜，有多难。我也很久没回老家了，上次回老家还是结婚，只待了2天。在欢乐的气氛中，感到大家都是欢乐的，所以没发现父母老了。

这次跟媳妇回老家，顺道我也回了老家。妈妈瘦了，我假装不知道怎么瘦的。她夏天做了手术，胃息肉，可她没有告诉我，是爸爸偷偷告诉我的。以前，假期多的时候，我每次回老家，她都说多住一天吧，我说，工作忙，先回了。那是我自信，觉得很快就会再回来，可是，因为工作变动，假期变少，这次她说再多住一天吧的时候，我忽然很不是滋味。

以往任何时候，当同学，同事吐槽，在家久了，会遭父母嫌弃时，我的爸妈总是嫌我在家时间少。我跟媳妇说，每次回老家都不开心，因为总发现父母又老了，而我们总做的太少。

上次，有位50岁的大爷来项目应聘保安，我说，爷爷，您不在家休息，怎么想起来工作了。爷爷说，老伴死了，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也是不在乎那点钱，就想在人群里，热闹热闹。

有父母在时，我们做什么好像都挺轻松随意的。但是当父母老去生命结束，才觉得自己要追赶，怕慢了脚步，怕父母看不到了，跑不过时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不要让我们对父母的爱成为一种遗憾，趁着父母还健在给他们多一些陪伴和关心，这是我们最该做的事情，也是为自己的内心寻找一份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