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雨都似妳12

12.2008年8月8日北京举办奥运会开幕式,那天举国欢庆,而我却在电视机前悄悄落下眼泪。开幕式表演其中有一个篇章由我们武校承担,本来我可以是其中一员的,但就在选演员的三天之前,我训练失误造成右腿半月板撕裂,与奥运会演员选拔无缘。

后来我选择拄着拐退役,那年我二十四岁。此时的哈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汽车修配店,正计划着年底与做美术老师的蒋婷婷完婚。高秀女女大十八变,已然又高又秀又女人,再也让人联想不到矮胖男这个外号了,大学刚毕业她就自己创立一家幼儿园,已经是当地一个十分成功的园长了。

我在家养伤无事,计划着做一家武馆来维持生计,但世事难料,袁珊打电话催我去广州发展,说她在做棋牌室和电竞娱乐城。那时我处世尚浅,不知道棋牌室和电竞城做大做偏就是赌场,也因为我的贪婪害得袁珊同我双双入狱。

二零零九年我被判八年零四个月,袁珊被判六年零六个月。入狱后她的女儿被她前夫接管,我的父母为帮我还清债务不得不离乡务工。在狱中那几年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有喜有悲。哈油和蒋婷结婚后生了对龙凤胎。修理店生意风生水起,蒋婷婷辞职做起全职太太;高秀女的幼儿园已经做成连锁,在黑龙江省就有五家分校,下一步还要开拓省外业务。只是个人大事没一点动静,在习惯早婚的农村人眼里二十六岁的她,算是个标准的剩女;我老爸老妈帮我还清债务又在烟台买房,然后就举家搬迁了。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大舅得了淋巴癌,二舅得了支气管癌相继离世。

哈油探望我时说,多方打听牛圆圆一直没有音信。我说别打听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见到好,再说她若想联系我早联系了。哈油说,也是,那就等你出狱后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我笑笑没说什么。

二零一三年九月袁珊立功减刑获释,她来看我时说,你好好改造,等出狱后还跟着姐干事业。我忍不住流下眼泪,说:珊姐,我害的你做了这么些年牢你不恨我吗?袁珊说:别忘了我们的誓言,你永远是我弟。你还记得在三皇寨上那个漂流瓶吗?我写的就是,王小健这辈子都是我弟弟。

很多人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但我信,袁珊和我就是。

二零一四年我也减刑提前出狱,出狱时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所以没人接。我服刑在深圳监狱离袁珊家最近,出狱后便直接坐车去广州,担心下车后身无分文,便借对坐的小伙子智能手机一用,本想打个电话给袁珊,让她到车站接我,但手机在我手上捣鼓半天也没拨出号码,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让小伙子帮我打,小伙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说:Aren't you Chinese, sir?我尴尬的笑笑说:对不起,我不懂英文。

袁珊出狱后,又重操旧业干起棋牌室,但底子薄弱,规模比原来小的太多。她前夫一直照管着女儿,剩她自己倒是没什么负担,收入也够她用的。

我在广州玩了两天,临走时袁珊百般相留,她说,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可我知道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轨,想再起谈何容易。便说,得到山东看看老爸老妈,袁珊说应该回去看看他们。

老爸老妈的头发比五年前又白了不少,我猜想这些年他们和我操了不少心,也挨了不少累。

和父母短暂的相处几日后,我又回到东北老家。

老家只剩下一栋老房和几件旧家具。这次我回来主要是看看年迈的姥爷和姥姥。

从前一中学校的楼重建了,新楼比老楼高出几节,原来围墙边的那颗老槐树也不见了,我猜也许是妨碍新建的中国移动信号塔了吧。老槐上的那一家子老鹰将它们的巢移到中国移动信号塔的最高处,显得特别的孤立。老鹰选择在塔顶建巢,必定最先感受这座小城的风雨,但也能吸取到最清新的空气。它们鸟瞰这座城市,变了,一切都变了,街上的车辆比步行的人多,二十多万的车比十来万的多。人们都匆匆忙忙地开着车穿梭往来着。干嘛去啊?这个时间不是上班时间吗?我猜除了出租车司机以外,其他的全是和我一样的闲人,但人家闲的有理,而我是无所事事。

姥爷和姥姥都八十多了,那几年姥姥家诸事不顺。我进监狱,大舅,二舅相继病故,两年前姥姥晕倒把右胯骨摔断,现在虽借助个自制工具能走,但活动非常吃力,姥姥摔伤不久,姥爷又脑梗病发,虽保住了一条命,而今却是半疯半傻,思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认出我时哭哭涕涕,感叹人生不易,糊涂时候骂骂咧咧,胡诌八扯。

我小时候姥姥姥爷都对我非常好,我也盼他们长命百岁,然而今天再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却又无能为力。我常想,人生何义?活久了是灾难。

高秀女听说我回来,组局把哈油和蒋婷婷约出来为我接风。席间接到电话说教育局领导突然到她幼儿园视查工作,一再道歉后,匆匆离开。等我们三个吃完结账时,服务员说刚刚走的那位女士已经买过单了。

在姥姥家小住几日后,大舅生前的得意弟子小光头田宇给我打来电话,他听小胖说我出狱,便邀请我到湖南湘西他的武校任教,我知道他一再邀请,是念及着大舅的恩情。也好,除了武术我也不会干别的了。

就这样我又来到湘西,那些日子我似乎一直在路上。

田宇的武校在湘西自治州凤凰县境内,武校的名字叫做凤凰文武学院。

凤凰这座古城出了不少名人,但最令我崇拜的当属作家沈从文。我也希望能借助先生当年生活过的山水,写出《边城》一样的好文。

我到凤凰文武学院接手的是一个新生班级,这群孩子们大多是苗族或土家族的,上午有老师给他们上正规的文化课,下午和晚上他们同我练武术。这帮孩子多数调皮捣蛋,文化课老师对他们无可奈何,关键时候就会用对讲机喊我们这些武术教练去教室,那感觉有点像早年时地方政府请求八路军镇压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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