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佳露[5]

“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书生像是要救我,但他也是人,他们会不会联手?”

“书生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佳露儿坐在洞里,看着墙壁发呆。

那墙上,有母亲曾用爪子划下的痕迹。母亲说,这上面每一道,都代表一个外面想要杀她的人,每次有人追杀她,她都会回来在这上面刻下深深的一道痕迹,提醒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人类。

“小鼠,小鼠,你还在吗?张耳兄弟走了,你出来吧!”

“小鼠,刚才从高处跳下,不知你受伤没有。如是伤了,你在里面回我一声,我好给你弄些草药。”

复育跪在地上,上半身整个钻到床底下,冲着佳露儿的洞穴轻声喊。

刚才张耳本是好心,打算接济一下复育,但没想到他一心护着小鼠,鼠跑之后连自己带来的饭食都不要,一时恼怒,骂了几句后便出了门,带着柴米扬长而去。

复育见小鼠不出来,干脆趴在床下,喃喃地说:“也怪我,应该知道你是一只不经事的鼠儿,却没跟你说这人世间的险恶。我怜悯你,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可怜之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愿意与我做朋友,我掏心掏肺感激不尽。但你毕竟是鼠类,这世上的鼠类众多,单有一小搓毁庄稼、偷面油的败类,让人对你们一众都没有好感。这是人的偏见,人也有好有坏啊。”

“今日你若是怪罪与我,我毫无办法。但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会加害与你。可你要见到别的人,就要学着躲开。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你做朋友的。”

“鼠儿,你知道你现在不敢出来。我家里有些治跌打的草药,另外还有些粟米,我都给你放到洞口。现在我出去,你自己食用,治好自己。我复育还想跟你做朋友。”


色邪在草地上打坐,摩诃迦叶在她旁边。

“师兄,好像有人在哭泣,你听到了吗?”色邪忽然睁开眼,对摩诃迦叶说。

摩诃迦叶睁开眼,瞪色邪一眼:“打你的坐,有没有听到与你无干!”

色邪听罢,吐了吐舌头,继续闭上眼。

摩诃迦叶打心底是看不上色邪的。不但看不上色邪,就连罗刹也难以入他法眼。他觉得,师父法力无边,但原则性却是差了一些。这种不入流的动物鬼怪也被收为徒弟,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

他站起来,缓缓往山下走。他清楚的很,山下哭泣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毛貂鼠。

果然,摩诃迦叶走到山脚下时,一眼看到了伏在台阶上抽泣的黄鼠。

“老黄,你这是做什么,算下来你也几百岁了,被别人看见你这么哭,不笑话死你!”

黄鼠抬起头,看到是摩诃迦叶,赶紧站起身,用前面的两抓合十鞠躬:“是摩诃师父,小鼠有礼了。”

摩诃迦叶从台阶上往下走了一步,一倒身坐下来说:“想必又是想上山面见我师父吧?”

黄鼠擦了擦眼泪:“正是。”

摩诃迦叶笑起来:“老黄,来,你坐下。你跟我说说,这山上山下听经岂不是一样?干嘛非要拜我师父呢?”

黄鼠叹气道:“不怕摩诃师父笑话,算下来今年我也是四百多岁了,自从出生以来就在这灵山脚下听大师父宣讲佛法,多年以来也算是学了些东西,这才痴活百年。可您看现在的我,弯腰驼背,眼浑而浊,大师父的声音只要稍小一点我就听不清楚。所以我就痴想,如能在法台前聆听大师父真言,我死而无憾啊!”

“嘿嘿,我看你不是死而无憾,而是贪生怕死吧!”摩诃萨耶斜着眼看黄鼠。

“不不不……唉,算了,您是真人,我也不敢诳语,摩诃师父,您看我这样子,还能再活多少年?”

摩诃迦叶抬眼上下看了看黄鼠:“不说天定,如果单看你这状态,估计剩不了几天。”

“是啊!”黄鼠从摩诃迦叶脚下绕到他另外一边:“这几百年,我就是靠每天听经悟法,才得以如此长寿。一旦要是我听不见,我命不久矣啊!”

“嗯……”摩诃迦叶摸了摸办法“所以你才想上山听经?”

“正是。”

摩诃迦叶站起来:“办法嘛,倒不是没有……只是这……”

黄鼠赶紧跪倒在地:“请摩诃师父明示!”

“这个……”摩诃迦叶不说话,摸了摸自己有些残破的袖子。

那黄鼠在世数百年,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站起身小声说:“我黄毛貂鼠一旦可以在殿前听经,得万年寿、享万年福,必将尽身回报摩诃师父。前些日子我在山下得了一件金丝玉缕的僧衣,摩诃师父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回洞去取。”

摩诃迦叶看着黄鼠,笑了起来:“我倒不是那个意思,你能享福,我也能跟着沾光不是。你既然有这等悟性,拉你一把也不是不行。现在琉璃灯台前还有一个席位,你要情愿,就到那里去吧!”

黄鼠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老黄愿以今生所有利事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

摩诃迦叶一皱眉:“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许张着嘴巴跟别人宣讲,更不可面见师父佛面,否则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老黄明白!自当藏身琉璃灯台下,避见我佛!”


复育再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小罐香油,以及一小包花生米。这是他刚才下山后,给几个乡人写家书赚钱买来的。

半路上,大雨倾盆而下,复育浑身都被打湿。雨水沾染着他的睫毛,让他甚至连自己的屋子里是什么样都看不清。

“吱。”佳露儿叫了一声。

复育赶紧用手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发现了床边的小鼠。

“你可出来了!”他高兴坏了,顾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往前扑。但佳露儿已经不再彻底信任他了,见到他往前走,自己回身快速跑回鼠洞。

复育大失所望,知道今天的事让小鼠对他失去了信任,短时间内,他们的关系是无法恢复到以前了。

他坐在地上,把手里的香油和花生打开,趴下身推到鼠洞口,完成后赶紧站起来退到一边,这才说:“我专门给你买了些好物,给你压压惊。你别怪我,今日之事不是我的本意。”

佳露儿在洞里,嗅到了香油和花生的味道。

复育坐在门口,大雨不断地从门缝中洒进来,砸在他的后背上。但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床下的佳露儿身上,他担心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我把张耳赶走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他进家门半步,其他人也不行。你就放心大胆的在这里好了。”

佳露儿从洞口探出头来,看了看坐在门边喃喃自语的复育,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去,用前爪在墙上刻下了一道印记。

“张耳,记下了。”她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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