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李清月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树影，一动不动。虽然还是凌晨，空气并没有因此而凉爽，只让人觉得憋闷。
孟春梅蹑手蹑脚地走到李清月房间门口，小声喊她起床。
自从李良栋扭伤了腰，李清月就帮着爸妈在自动帮忙。她并不想去，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间。她想不通，几次模考，她的成绩都在一本线以上，可是，正式考试之后，她的成绩连二本线都没有到。
成绩出来之后，她就没有睡好过。或者说，高考过后，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早点铺不能不开，家里生活就靠这个。李清月就像个机器人，孟春梅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不喊她的时候，她就缩在后面的隔间不出来。
等早点铺忙完，孟春梅还在收拾，李清月家自己溜回家里。
这个家是租的半个地下室。所谓的半个地下室是它有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比那种全部在地下的要好一些，它有半扇窗户是通向外面的，可以带来比较新鲜的空气。可是，只有一间屋子有这个窗户。孟春梅和李良栋就把这间屋子给了女儿。
家门打开，热风裹挟着霉味钻进鼻孔，李清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出地下室的台阶，向左走几分钟，就是早点铺。
天还早，太阳都没有打算露面，路上只有孟春梅和李清月。这边是附近的饮食群，地面已经失去了原本了颜色，换上了一层乌黑油亮的地面，天太热，地面有些黏鞋底。每次走在这里，李清月都无法忍受这种恶心的感觉。
到了早点铺，孟春梅把豆浆和粥煮上，让李清月看着，她去包包子。
李清月坐在粥桶旁边，看着小火一点点舔着粥桶，她的心就好像那粥一样，慢慢熬煮。
孟春梅把包子包好，放到笼屉里蒸，告诉李清月，等包子蒸好，别忘了给工地去送包子。
这是昨天就定好的包子，小区外面有人干活，要给干活的人送早饭。
李清月点头说好，然后拿勺子搅粥，朝着一个方向，匀速搅，这样粥不容易糊。李清月这个动作做得很熟练，就好像做了很长时间。
蒸包子的时候，孟春梅把东西收拾好，这样店里显得干净，客人进店里来吃饭才会舒心。
李清月身后有一台小风扇，风呼呼地吹着，作用却不大。天花板的中间还有一个吊扇，孟春梅没开，等有客人来店里吃饭她才开。店铺最里面的拐角还有一台空调，那个很少用到，客人多的时候偶尔开一次。如今在店里吃早饭的人不多，今年天气格外热，空调才开了几次。
孟春梅的衣服已经湿透，汗珠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她往脖子上系了一条毛巾，用来吸汗。
包子蒸好了，孟春梅嘱咐李清月看着店，她要回去一趟给李良栋做早饭。
这个时间基本没有人来买早饭，今天却是例外。孟春梅刚走，就有人来买早饭。
那人往店里看了看，看到李清月坐在最里面，喊了一声，李清月回过神来，问他要什么。他要一碗粥和四个肉包子，带走。
肉包子多少钱一个来着，李清月一边想，一边去盛粥。
为什么一定要带走，不能在店里吃吗？李清月还是用不好封杯机，那杯粥在封杯机里折腾了几次，杯口上摞了几层膜，还是没有封住。
买包子的人说钱放钱盒里了，李清月不知道他放了多少钱，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几样东西多少钱。
粥还是没有封好，那人看起来很有耐心，并不催她，只是说，给一根吸管，不要封了，他直接喝。
孟春梅回家给李良栋冲了鸡蛋汤，匆匆忙忙回来，看到有人在买早饭，跟他打招呼，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
李清月想，看来是老主顾。
那人说，今天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干活，得早走。孟春梅看到李清月在倒腾封杯机，重新盛了一杯粥，封好，交给那人。
李清月站在一边，看孟春梅动作麻利地装杯、封杯，又装了四十个包子。
这四十个包子就是要送到外面工地的。
四十个包子，不轻，但也不算重，和装了书的书包差不多。孟春梅说了，包子是给右边那一片绿化带干活的人的。
李清月拎着包子到小区外面，天已经亮起来，她往右边看，绿化带里隐隐绰绰，应该就是干活的人了。
虽然昨天有人到店里定包子，李清月却不知道是谁，她拎着包子站在绿化带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她愣神时，听到有人叫她。她循声看去，绿化带的不远处有个人在朝她招手。李清月想往前走，却挪不动脚。
叫她的人是郭明。
郭明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清月想不通。郭明在学校的排名一直在李清月前面，也是李清月努力追赶的目标。她领通知书的时候，听说郭明考上了名牌大学。本来，李清月想等成绩出来之后，问问郭明填什么志愿，可是，她考成那样，没有了去问郭明的勇气。自从考完试到现在，她都没有见过郭明。
郭明见她一直没有过去，干脆自己走过来了。他戴着袖套和围裙，还背着一顶草帽。
郭明见李清月拎着包子，回头喊了一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郭明说，这是组长。组长把包子拿过去，开始给干活的人发包子。
郭明说，他在这里帮着往绿化带里种灌木，他妈也在这里干活，一天八十块钱。
“你怎么没去旅游？”
李清月知道，很多同学考完试都去旅游了，只有她这样考砸了的，才闷在家里。
郭明说：“等我以后上大学了，有的是旅游的机会。我妈干活挺累的，我想帮帮她。你不也没去旅游，在帮家里干活吗？”
李清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家是开早点铺的，爸妈两手面粉一身油，浑身散发着笼屉的气味。
有同学和李清月住一个小区，上学放学，李清月都是独自一个人，担心别人看到她住在地下室。
她从来不到早点铺去，总会有同学和同学的家长去买早点的。家长会的时候，李清月经常被老师留下来布置教室，也总是被老是表扬，家长几乎都认识李清月。
郭明的脸上都是汗水，他从组长手里接过包子，快乐地咬了一口。
李清月很想问问郭明，就那样吃了，不脏吗？可是，想想看，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有很多事自己很在意，认为别人也会在意，其实，别人根本就不当回事。
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风，李清月觉得胸口没有那么闷了。那边有人在喊郭明，郭明说那是他妈，喊他过去干活了。
李清月看着郭明跑到绿化带里，坐在一张很小的凳子上，好像蹲着一样，一边把一小从灌木苗栽进土里，一边跟他妈妈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
李清月想起来，郭明在学校就经常这样笑。那次，他在篮球场上奔跑得正起劲，突然鞋子破了，他也是这样笑的。
别的男生打篮球都是穿篮球鞋，最便宜的也得几百块钱一双，郭明穿的却是普通的运动鞋，李清月看不出鞋子的牌子，不过她能看出来，那双鞋子，郭明已经穿了好长时间。
没几天，郭明去上学，又穿着那双鞋，鞋底与鞋帮被一圈线订在一起，那圈线的颜色与鞋子很不搭。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穿篮球鞋，他说篮球鞋太贵。
没有人说他什么，说了又怎么样呢，他不在乎。他一直稳拿第一名，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拿不到。
李清月转身往回走，妈妈还等着她帮忙。
她认真地学习使用封杯机，总算成功，之后就越来越熟练。
头上的汗水顺着刘海滴下来，孟春梅递给她一条毛巾，她也围在脖子上。
一抬头，注意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已经完全亮了。
齐帆齐2021年度9月品牌营第191篇，2634字，累计4543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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