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妹妹是企业高管,我在超市当导购员

01

这家位于县城边缘地区的小超市,占地面积只有百来平方米,人流稀少,在工作日的白天更是没几个顾客。超市收银的两位小妹小声地聊着天,几名导购员在各自的货贺前

蕊子站在米面油货架前,正神彩飞扬地跟一位年轻妈妈推销一款价格最高的大米。她大概50岁上下,但面相年轻,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就更让人猜不透年龄了。

“美女气质真好,一看就是很有层次的人。给你推荐这种米吧,真的好吃!其他的跟它一比就太水了。”

“这么贵,我吃不起!”

年轻妈妈看了一眼价格,不再搭理蕊子,继续往前走。蕊子锲而不舍地跟在她后面游说。“家人的健康最重要!这款米不抛光,不掺油,口味好对身体也好。你可千万不能买那些毒大米。”

这时一位老太太喊道,“你们负责送货上门吗?”

蕊子连忙说:“大妈,我们不负责送货的。”

“你要是负责送货,我就买你的米,不负责送就算了。我年龄大了,扛不动。”

蕊子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个月的任务还差很远,要不就送一趟吧。

给老太太送完米回来也差不多下班的点了,蕊子整理了一下货架就骑上电动单车,今天她准备回一趟大妹家,上海的小妹趁着清明节假期回来住一个星期。

20年春节武汉疫情正猛,小妹回来住了几天就匆匆离开,她们只见了一面。21年春节响应国家就地过年的号召,小妹没有回来。这是两年来第一次一家人能从容聚在一起。

02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就搬到大妹家住了。对于她和小妹,大妹家俨然成了娘家的代名词。

大妹是本地一家金融机构的高管,妹夫是公务员,外甥今年25岁,也在本地一家福利丰厚的事业单位上班。

之前大妹曾介绍她去一家银行做大堂客服,如果有客户需要申办信用卡时,她就负责指导一下如何填写表格之类的。工作很轻松,有底薪还有提成。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做,“不行,需要动脑子的事情我做不好,别给你造成不良影响。”

实际上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已经50岁了,她可不想再去学任何新的事物。太累,她就希望在家附近找一个不用动脑,但也别太累的体力活。

小妹大学毕业,以前是外企高管,现在经营自己的小公司。虽然离异单身,但在上海有车有房,女儿在美国留学,生活过得很是逍遥自在。

蕊子的老公是她的第三任丈夫,比自己小一岁,是二婚,有自己的装修业务。刚结婚那会蕊子很得意,找个比自己年轻的老公,经常给她买贵的衣服鞋子。她那时开着一家服饰店,收入也够自己生活。但老公觉得她辛苦,让她回家做做家务就可以了。

她就顺势做起了全职太太,老公所在的村子因为农田被占用,家家户户在年底的时候都能领到很多钱。她于是把自己的城市户口迁到了老公的村子,变成了农村户口。

父亲知道后郁闷了很久。当年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城里,为了把她们姐妹仨的农村户口变成城市户口,四处低声下气地求人。现在蕊子却轻轻松松地就放弃了城市户口。除了感慨时代变了,父亲对她的生活轨迹也是无可奈何。

只过了几年好日子,老公的生意越来越差,渐渐连家用的钱都拿不出来。她只好又出来打工。去年老公更是突发心梗,虽然恢复得不错,但也不敢太劳累,家里的生活用度就几乎全落在了她身上。

03

疫情期间,姐妹仨的境遇差异被无限放大。

小妹公司的业务也受到影响,但她有丰厚的积蓄,天天在家锻炼身体,同时写作和运营自媒体,生活得很安稳。

大妹过得最滋润,拿着高工资,和儿子在家运动,做厨艺,享受难得的家庭生活。妹夫天天为防疫任务加班加点,因为表现突出还受到了政府的表扬和嘉奖。

而她没了工作,老公的儿子初中毕业,平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工,疫情发生后也没了工作。一家三口,坐吃山空。

为什么就自己过得最差?蕊子常常问自己。

04

蕊子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和母亲说话,“今天累死我了,老太太住五楼,我拎着五公斤的米爬上爬下的。”

小妹吃惊地问,“你们没有专门的送货员吗?”

“鬼吧,我们根本不负责送货的。老太太非要我送!”

抱怨归抱怨,说起自己的工作状态,她还是很开心的。

“我对这个工作真的非常满意,离家近、而且工作不烦,非常符合我的性格特点。”

小妹笑得差点岔气,“你倒是不烦,你追着顾客推荐商品,把顾客都快烦死了!”

晚饭后小妹和她女儿打开电视看美剧《吸血鬼日记》,俩人看得很入迷。蕊子想起自己曾经很想学好英语。

第一次离婚后,她孤身一人去北京打工,拖着一大蛇皮袋的行李,里面装满了她高中时的英语书和笔记本。书本太重,把蛇皮袋拖出一个大洞。

她到北京后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里面正好招人,她就留下来了。每天辛辛苦苦端完盘子后她在拥挤的宿舍里还不忘学习英语。

05

“都是虚荣心害了我!” 有一次和小妹聊天时,蕊子说:“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我希望爸妈以我为荣。但我做不到,我好像天生就比较笨。”

蕊子在高中之前都是很朴实的好学生,她的作文写得特别好,总是被老师当作范文念给全班同学听。

但她的成绩越来越不理想。上高中后,大部分同学都开始埋头备战高考,两耳不闻窗外事。班主任非常苦恼,她选的几任班长都做不了多久就在家长的压力下提出辞职。于是她想到了蕊子。

当班长的荣耀立刻吸引住了蕊子,她或许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大学,也或许压根儿就没有认真考虑。眼前这个班长的职位能让她重新找回被关注,做领导的威风,她懒得去想其他的事。

直到她预考失败,她才真正有点后悔。毕竟都没有参加真正的高考就被剥夺了资格,这种挫败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班长的荣耀还没享受够,她就成了失学的一员。同学们还在紧张备考,她在家每天帮母亲做饭。原本父亲可以为她找找关系,至少能让她再上考场,但她拒绝了。反正也考不上,何必去丢人现眼。

父亲给她找了一个金融公司的工作,她觉得自己不擅长和数字打交道。后来大妹高考落榜后,接受了这份工作,并一路成长为公司高管。她有后悔过吗?

“应该不会,我去了说不定现在也买断下岗了。”

父亲给她找了一个清闲公司的文职岗位,每天给领导端茶倒水,没有太正经的工作做。不到一年,部门被撤,她被调剂到公司所属的百货公司做售货员。

她不情愿地接受了,但意外地发现她爱说话的个性很适合这个岗位。她干得很开心,直到百货公司倒毕,她在父母和两个妹妹的支持下自己开了一家服饰店,从此做起了小生意。

06

她曲折的婚姻也和她的虚荣心有关。高考失利后,找一个大学毕业生结婚成了她的一个情结。90年代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时代,愿意来四线小城工作的大学生几乎都是没什么背景和实力,家庭条件一般都好不哪去。

她的每一任大学生男朋友后来都成了屡屡被大妹和小妹调侃的对象。其中一个在街上看到自己的妈妈推着板车,竟然装做不认识,还是蕊子看不过眼,过去帮着推。

“你都找的什么人呀!” 小妹很不屑,那时她刚考上大学,对大学生这个身份很是珍惜。“竟找些大学生中的败类。”

在不断受伤,不断挫败后,她的第一任丈夫出身于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是一家机械厂的工人, 丈夫在高中毕业后顶替父亲进厂也成了一名工人。

人生的分水岭应该是从她结婚那一刻真正开始的吧。仅仅是高考落榜,工作不顺利,如果老公是个有学历,有见识的人,也会给她后来的发展提供助力的吧。

然而没有。那时所有人都还年轻,包括父母。他们都不懂得,因而没能给予这个普通的男人足够的耐心和尊重,也没有给予这对小夫妻足够的支持。

和两个妹妹相比较的自卑感,成为她们夫妻吵架的主要源头。父母和妹妹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视更是加剧了两人的矛盾。她逼着老公为她争气,回娘家时拿的礼物不能太差丢面子,在娘家时要抢着做家务,要省钱买摩托车。

她总是恨铁不成钢,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当初在和她结婚时是否看中了她的家庭条件,但在婚姻中的那几年,他还是很努力地想达到蕊子的要求,直到最后吵得太多,伤了感情而无可挽回。

07

如果说是婚姻的差距,小妹的前夫也是贫穷的农村家庭出身。婚前他被小妹的沉静所吸引,婚后他却不能忍受小妹的优秀,自卑感让他在婚姻中不断压抑着小妹的成长。

有一天小妹意识到自己完全活得没了自我,于是不顾父母的劝导,坚定离了婚。离婚后反而一路开挂,从普通的助理,跳槽到一家新创企业,逐步做到管理层。

小妹回上海后给蕊子寄了一套高档护肤品和几件她不常穿的衣服,她高兴地接受了。生活还要继续,那些过往的虚荣心和自尊心都不重要了。还是自家姐妹好,永远都会相互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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