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了我烟消云散的一部分

世界上所有的水都会重逢。

冰海和尼罗河融合成潮湿的云团,落地为雨,奔腾在大江大河中。那么我们会有重逢的一天吗?如果有,会用眼泪还是微笑来彼此致意?

2016年夏末,我和江宁在西安火车站初遇。喧嚣的人群,并不清洁的环境,广场上有外地人身下铺着被子席地而睡,拉客的司机、旅店人员满世界吆喝。而江宁静默如谜。藏青色的速干短袖,红黑相间的冲锋衣,卡其色帽子下是一张素淡的脸,我当时在去太白山的车上就嘲笑江宁长得着急,他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爹妈给的。”天知道,我有多大胆。江宁是我前一晚上在QQ上才认识的一个网友,随口说了句第二天要去太白山,他就仗义地跟着一起来了。

太白积雪是秦岭八景之一,此行的目的就是登顶太白主峰拔仙台,海拔高3000多米,这对刚从乞力马扎罗山登顶回来的江宁简直小菜一叠,可对于不爱运动的我,却是一项大挑战。在迷雾漫漫的索道上,江宁自拍了我们俩的合照,四周都是巍巍青山。进了自然保护区,坡度陡然增大,我爬得缓慢,江宁就一直走走停停等着我,轻轻小雨落下来,我身上多了件江宁的雨衣,而他脸上已是细密的水珠,我们就这样在崇山峻岭中跋涉,夜晚在大爷海边仰望大野星河。

高原海子幽蓝得像江宁的瞳孔,壮美到如纳木错一样让人窒息。而头顶的银河璀璨如斯,江宁用类似手电筒的探测仪教我认识星座,我们就这样并肩看星河。大爷海离山顶垂直距离只有几百米,因此住宿条件特别差。一件大活动板房,摆着挨挨挤挤的架子床。一个床铺上面挤两个人,并且只有一床被子,我和初次见面的江宁就在上铺睡了一晚,他紧挨着墙,我使劲靠着床围,都努力离对方远一些。夜里江宁怕我睡不好,把他的充气枕轻轻塞到我头下……

清晨四点起床,用了江宁的漱口水,吃了江宁带的干粮就出发登顶了。因为没有力气,江宁就拽着我胳膊往上爬,一不小心被露珠浸润的石头滑了下,差点摔倒。江宁的手就自然得从胳膊滑到我手心,我有点微微出汗,心跳加快,但又莫名的安全。和江宁一起看了太白山的云海,拔仙台的日出。那时那刻的山,二十来岁的我们,都留在了那里。

爬完山后江宁带我去吃了初代绿茶冰激凌,它位于万达广场的美食街区,是家网红店,我品尝着冷饮细细密密的冰甜,浓郁的绿茶像身边男孩散发出的味道。晚上在日料店吃饭时江宁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在那里读出了喜欢。不知他能不能体会出我的些微爱意。

后来的日子就在江宁带我吃吃喝喝、看电影、K歌中过得飞快,我也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舒适。

江宁是名985院校的博二学生,研究的是核动力,可能因为良好的家世,他业务爱好很广泛。唱歌好听,对于天文、摄影很沉迷,也爱旅行,至今已去了20多个国家。而我家是农村的,从一所普通本科毕业,千辛万苦才进入了西安市的一所小学,无房无车。江宁是住着曲江几万块钱一平米的别墅,开着奥迪q7的高材生,前途不可限量。虽然他并未嫌弃我,可我骨子里的敏感、脆弱,让我不由得想远离他。大概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吧,我谨小慎微,不曾有一日轻松过。我们之间真正的阻力不是来自他人的压力和低看,而是我已承受不住失衡的天平,像落入谷底。

圣诞节我收到了江宁送的迪奥香水,包装精美的盒子,浅蓝色散发着清香的卡片上写着:“亲爱的丑小羊 展信悦,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撩你成为我最开心的事情。人生最幸福的莫过于被自己心爱的人崇拜,希望我们之间是一首唱不完的歌,你永远的大白(––)江宁”我看着眼底泛泪,想着一路来我们的点点滴滴。

很快就到了2016年元旦,跨年晚上江宁陪我去了新开的大冰的小屋,里面的朝圣者有几百人,已经挤在门外了。在门口幸运地碰到了男神大冰,我抓着江宁的手兴奋地乱跳。蹦哒着走到那年丽江小酒馆,里面的歌手唱着熟知的民谣,我靠在江宁肩膀上喝着小酒……几近凌晨,我们在护城河边看着小情侣们放飞孔明灯。点起的火焰带着孔明灯慢慢升空,飞过了城墙一隅,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跨了年。再见,2016。你好,2017。你好,江宁。

江宁开车送我回去,不知为何,一路上他一言不发,我自觉沉默。时间像停滞了,心里翻卷着浪花。快到小区门口,江宁平静地说:“我过段时间要去美国读书了。”“嗯嗯,挺好的。”我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装作不在意地说。我下车,他和平常一样,也下来了,目送我离开。我走得飞快,脑子里翻江倒海,只知道他是在和我告别。

回来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流,想要化身夜晚,用数千双眼睛看着江宁入睡。我不是没想过以后,但我又怎敢奢望永远?

自此以后,我们再无联系。偶尔发个朋友圈江宁会给我点赞,仅此而已。但他的名字只要出现在我微信上一天,我就止不住地习惯性翻阅。某天痛下决心,将他删除。江宁那么高傲的人,肯定不会再加我了。那些难过会随着时间慢慢沉入心底,被凡尘琐事消磨了。江宁,再见。

你可能感兴趣的:(你成了我烟消云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