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一零四）

“哦。”他讨饶似的看看她，“我去给你拿披肩。”那条银灰的雪貂皮斜搭在何夫人椅子背后，童汉良取过来，不太敢近她的身，只低着头微微扬起眼睑，征求她的同意。

化妆间里一众闲杂人等，不是可以扭捏作态的地方。文雪凝心底既不藏私，也就大方坦然。雪白腕子伸出去，一只翠镯莹润，晃得他挪不开眼睛，竟有些呆滞。潘怡笙嘻嘻笑着推了他一下，他才恍然梦觉般递到文雪凝手上，到底还是糗得不行。

夜是凉的，他走在她身后，“文小姐这回是看低了我罢。”

“平日工作就很辛苦，做朋友原不必许多机心。”

“是。”他唯有点头。

只是再无其他话题，她怕他尴尬，又道：“彩衣娱亲这个点子却是好的。”

“家父家母去得早，一向何夫人对我颇多照顾，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话是诚恳，事实也是事实。

“何夫人对童先生确实关怀备至，无论巨细了。”思及此，虽然老人家行事风格她未必接受，但难免也有些感怀自身，大概也是深秋，情绪易受季节影响，本来是讽刺他的话，说出口居然一阵鼻酸。

好在童汉良在她背后，看不出她微妙变化，只觉她声音有些不对，正要走近些，她忙轻咳几声掩饰过去，“气象台说是要降温，冬天怕是很快要到了。”文雪凝裹紧了披肩，定神转身，“司机在车里等我，童先生留步。”

第二天，名伶重返舞台都算娱乐圈大新闻，街面上报纸整版报道，便也有大佬倌相熟的记者去往后台的采访。这次虽无故意，不过戏院的后台不过咫尺之地，难免收了许多不相干的人成为镜头中的背景。于是，某张照片中，依稀也能看到何夫人、潘怡笙、童汉良和文雪凝几个。

人们的八卦嗅觉都灵得很，尤其不到中午，满城的相关报纸杂志都被神秘人士收购一空，更加令人遐想连篇。潘怡笙打电话去问童汉良，这样好的机会正好混淆视听，你又何必。童汉良心说，你这女人不知究竟是帮忙还是添乱，便一五一十告诉她，收购报刊的事不止他一人在做，程万豪那边的动作也快得很。连程万豪这种人都要做正大光明的君子，你说我该怎么做？

程万豪是在睡梦中被Miss Ma的电话吵醒的。她同学在某报社任职，悄悄告诉她这个消息。待他洗漱完毕，秘书小姐已经上门，正要安慰自己的老板，他却一反常态，只嘱咐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竟没有露出一分猜忌焦虑。

“程先生这回是成竹在胸了？”Miss Ma问。

“阿雪又不是我和姓童的竞争的标的。而且，如果她有决定，我相信她不会瞒我。”其实也只是在赌，而赌的前提，则是基于信。

文雪凝不在办公室。难道是要避风头？他打了电话过去，却是家里工人接的。冬天大概是真的快到了，不过昨夜吹了一点风，今晨起来居然头痛脑胀，怕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