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笔】没有名字的面馆

样刊

  《没有名字的面馆》

  文/李伴锋

  

  假期回老家陪奶奶,从海口到龙门,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一下车,一股热流扑面而来,抬头看向天空,太阳毒辣刺眼。

  看着小镇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心里一阵感慨:我日思夜想的龙门,又见到你啦!我不仅想念龙门的模样,还想念这里曾经存在过的欢乐记忆。

  微凉的夏风拂过,仿佛小镇给我的一个见面礼:一个温柔又不失热情的拥抱。

  小镇的车流量一如既往的多而密,我小心翼翼穿过马路,打算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回去,肚子却在这时叫嚣自己的饥饿。脑海里涌出一家熟悉的面馆,那家没有名字的面馆。

  我轻车熟路地绕过拥堵的车流,来到这家熟悉的面馆前。这家面馆设在一条宽巷里。面馆是一对夫妻经营的,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存在了,细细算来,至少经营了十几年。夫妻二人年纪挺大了,老板娘负责煮面,老板负责端收碗筷,闲暇时和客人聊上一会儿。两人的工作分配均匀合理,看似简单,却需要互相搭配,缺一不可。

  对面是一家西餐厅,新装修的,装潢华丽亮眼。而这边的面馆,就显得非常的老旧了,无论是从相貌上,还是内在的装饰上,都输了不止一筹。

  “老板,我要一份粉汤,加蛋不要葱。”我进去的时候喊道,选了一个偏里面的位置坐下。“好嘞!”老板应答。

  这个时间面馆里的人并不很多,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孙子。我开始打量这里面的装饰:地板一尘不染,面积不大,几张方桌子,左边两张右边两张,中间留一条过道,仅够一人通过。墙面刷上腻子粉,素洁,朴实。桌子还是以前那几张,一点都没变,桌面覆满时间沉淀的裂痕,像陶瓷上的冰裂纹,富有艺术的即视感。

  “面来啦。”老板的声音把我从记忆里拽回,他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粉汤走来,粉汤上飘浮着打碎的蛋清蛋黄,还有几叶青菜快活仰泳,翻搅几下,藏在底下的猪肉便露了出来。香味瞬间侵占我的整个嗅觉。我迫不及待开动,刚尝一口,记忆便从味蕾中浮起,从沉寂的湖底被钓起。上初中那会儿,我寄宿在姑妈家,每天清晨天空还是灰蓝色的时候,我便从家里步行大概一公里左右到这家面馆吃早餐。

  这家面馆是奶奶那辈人最常光顾的早餐店,逢赶集必来吃上一碗。价格便宜,份料饱满,老板夫妻二人一直秉承着“少赚多乐”的心态。

  面馆里有两个风扇,风力并不大,微乎其微。天气特别炎热,才吃不到几口粉,我已经汗流浃背,仿佛在沙漠里走了一趟。即使这样,我仍旧享受这份潜藏在回忆里的美味。

  “不要不要!我不吃面,我要吃汉堡,我要喝可乐!”是坐在我前面那一桌的小孩的撒娇的声音。我抬头看过去,他嫌弃地皱着脸,把那碗粉汤推远了一点。他抱着爷爷的手臂撒娇,摆在他面前的粉汤,还是完整的。

  “吃面,别整天想着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爷爷不爽地说道。他是一个面相严肃的人,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凌厉。

  在老人的认知里,汉堡这种快餐式食品属于垃圾食品,没有营养价值,倒不如吃一碗粉汤营养来得多。但奶奶心疼孙子,还是带着他去了对面买汉堡,爷爷也无奈跟去,嘴里叨咕着:“有营养的不吃,偏吃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怎么能长结实。”

  老板过来收拾碗筷,我听到他和老板娘谈话的声音,大致是食材越来越贵、生意却越来越差之类的话。我还听到他们小声的交谈,说是面馆再经营几年就转卖出来,回家享清福。

  我心里挺失落,这家没有名字的小面馆,吸引我的不仅仅是粉汤的滋味,更多的是它赋予了我小学、中学许多美好的回忆。

  依稀记得,以前的面馆从清晨到下午,客人没有断过,老板夫妻二人的工作也从来没有停止。吃上一回粉汤,我得等待半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

  默默吃完了粉汤,汤底一滴不剩,我付了钱,背着书包便离开了。从初中到现在,小镇的模样在一点点蜕变,褪去从前又老又旧的鹑衣,换上了崭新的衣装,只有这家没有名字的面馆,仍保持着最原始纯真的模样。汉堡等一系列的快餐食品涌入小镇,吸引了年轻人的味蕾,硬从面馆这分走一杯羹。

  赶集的日子,老人居多,他们吃不惯汉堡这样子的食品,习惯了这里的粉汤。我想,老板夫妻二人坚持经营着面馆,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老人方便,更多的是想给这个镇子保留下一份最初的记忆吧。


  (原文刊载于《中国青年作家报》2019-6-25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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