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F

F



图片发自App




7月的黑夜降临,好像需要很久才会到来。列车经过山脉、荒草、绿树、稻田。跟去年的风景毫无二致,跟前年的风景,跟再前年的风景,跟七年里每个7月的风景,依旧毫无二致。

V曾经偶尔也到野外写生,她写生时会带上我,因为我可以帮她背画板、干粮还有水。她唤我骡子,这是我第四个外号。

我这几十年的光阴里有过几个外号,小时候叫猴子,大抵因为瘦小。高中时身高进展太快,同学叫我尿素,到大学本来因为踢球射门好,结果却被嘲笑成别的意义——枪手。毕业后体重一夜暴涨,作为刚刚出炉的社会青年,被刚认识的同事赠送一个肥猪的雅号,再后来就没有外号了,因为我成了老同事,很多新面孔被我安上了外号,比肥猪更雅致一些,但是共事多年没有牺牲的那部分,在总结我爱情经历后,一致认为只有黄鼠狼这个名字,才能深刻刻画出我目前的状态,并体现出老而弥臭的品格。

无形中,又跟我珍藏的那幅画不谋而合了。

我们生活的圈子随着阶段不同,不断在变换,身边的朋友随着经济、地位的不同也不断变换,于是你的外号跟着在变换。出了校门一定不再有真朋友,真朋友只体现在你社会地位相同,经济条件相等的时期,虽然在象牙塔里,家庭境况有好有差,但普遍的大多数,家庭给予的生活费还是差不上下。因此,我很珍惜枪手,希望它能像黄鼠狼的臭一样,老而弥坚。

我跟着V一起到野外写生,捉摸飘忽的云雾,浪涛层叠的大海,金黄如潮的田野,诡异深沉的沼泽,都成了V刻意捕捉的对象。只是到了V的手里,自然的美景全被摧残得一塌糊涂。

比如云雾,她爱抽象成疯马,不是诗词歌赋里那种脱缰不羁的野马,而是似乎狂犬病发作一般的疯状。而大海成了妖孽,田野成了战后墓地,沼泽成了鬼马狂想曲。

通常我不打扰她作画,因为她心中藏着一个疯魔,就算我递水给她,喂到她嘴边,她会毫不客气地一掌挥开,对我怒目而视,有一次我差点被她打下万丈悬崖。我可不认为自己是武侠小说里的主角,悬崖下可没有秘籍可捡。

因此,在她作画时,我都远远走开,拧走所有的行李,只给她留一瓶水,让她记得的时候可以顺手喝两口。有时候也恶作剧地在她希望的取景点撒尿,而每每那时候她就把我作为一个怪物加进画中,最难过的一次,是她直接把我画成了一坨冒着热气的野狗屎,而且事后刻意告诉我,那是几点几分在某个场景的我。

当然,在她满意地完成自己的作品后,会坐下来跟我聊天,跟我聊她对于自然的理解,对于抽象的理解,我总听得如痴如醉,像她画中的云雾一样。

离开时,她会要求我站在某个突出的石块,或者某处风景特别宜人的地方,嘴贴着嘴,用相机记录下来。

据说这些照片后来下落不明,因为V当初说要保管这些纪念品,在我结婚时寄给我,我说万一我跟你结婚呢,她说一定不会。那我跟别人结婚你献上刀子是什么意思,她说只是一个句号的意义,没有任何的想伤害。

直到后来我问她,她说已不知去向,不知道她心里的疯魔是否已经变得沉寂,因此终于发现那终究是把锋利的刀子,便决定不再拿出来企图某天刺伤我。

你可能感兴趣的:(十年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