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永生

      这一切,都要从一只蝙蝠开始说起。

      人类的免疫系统在抗生素的帮助下,与病毒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每当病毒蠢蠢欲动,小规模肆虐的时候,总会有新的抗生素出现,重新回归这个平衡。

      这病毒与人的战争持续千年,人类依然繁荣,病毒继续逍遥……

      要我说,与其与病毒们针锋相对,苦大仇深,不如想办法说服它们,让它们明白我们其实是亲密无间的爱人情侣。我若死,你必不能独活。你若助我长命百岁,我必能保你百年无虞。当然,情侣嘛,允许你像女人一样偶尔任性一下。你看,换种方式,灾难剧也可以变成言情戏。

      再次一点,我们握手言和。不能说是互利共生,最起码能相安无事。但是现在我们与病毒的关系是,我恨不能让你断子绝孙,你恨不得灭我全家,我被挂在墙上,你消弭于无形,最后大家同归于尽。

      当然,病毒那智商永远不会理解人类渴求停战的想法,或许它只是想做这个星球的唯一;或者它就是你我的天使,督促着人类为了活下去而不停的努力,这么伟大,我都差点被感动了,如果没有你,我的寿命估计比灯塔水母都要长。

      只是这一次,某个黢黑山洞中的一只小蝙蝠,在某个夜晚外出觅食,好巧不巧的闯入了某户人家,而这家的主人恰巧想做黑暗料理,身边的菜谱图册中恰巧有一道叫做蝙蝠刺身的菜,菜谱映入眼帘,具有冒险精神的屋主人觉得这仿佛就是老天的旨意,不吃掉它就是暴殄天物。这只可怜的中华菊头蝠就这样被人端上了餐桌。

      一个超级传播者就此诞生……

      这一次,病毒似乎不再保留,终是展现了它作为地球最古老生物的强大进化能力,以及它近乎于变态的复制速度,人类的免疫力只能勉强与之抗衡,医学界研发的抗生素再也跟不上它进化的脚步。

      从此,人类与病毒之间维系千年的脆弱的平衡被打破。

      从此,故事开始了……


            2025年2月7日  晴

      在这个人工智能操作你生活的年代,也就只有老年人和我还能保留着写日记这种习惯。

      已经是封城的第21天,一种神秘的病毒在疯狂扩散,这种病毒并不强悍,感染者起初与的症状与感冒无异,甚至症状还不如感冒。但是可怕是它能诱发你身体内潜伏的各种疾病,你若是年轻健康,那这病毒并不能影响你。但是,你若是有高血压心脏病艾滋病乙肝等等,这个病毒就像引爆火药桶的那根火柴,瞬间就能让你重归六道,再入轮回。

      这种未知的病毒在全世界蔓延,死亡率虽然不高,但还在不断的攀升中,今后发展成啥样,谁也没个准话。科学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忽悠,哦不,呼吁大家尽量不要外出,避免携带病毒与交叉感染。

      于是,在这个躺着睡觉就是为社会做贡献的日子,我只能百无聊赖的瘫在沙发上看着AR电视。电视中五十岁的志玲大妈在台上发嗲;平均年龄已经过了25的某某BOY组合在台上乱蹦瞎跳。看的我昏昏欲睡。

      倒是手机上一则科技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新闻的大体内容是:中国某实验室经过研究,已经突破的生命的壁障,人类可以由碳基生命转变为硅基生命,从此脱离氧气与水,不再受制于DNA以及进化的束缚。由于硅基生命的耐高温、抗氧化性与稳定性,不会再有细胞分裂也不需要新陈代谢,也无需惶恐什么病毒入体,因为那些基于你身体的中的蛋白质氨基酸而共生的病毒们,再也影响不到你。你就如地球上的岩石一样,亘古永存,如果生命中没有意外,那你甚至可以实现永生……

      什么,永生?作为文科生的我自然不懂什么碳基与硅基。但是永生这个比中六合彩头彩还扯淡的话题还是吸引着看了下去。

      从秦始皇开始寻找长生不老药开始到20世纪苏联的一波科学骗子推销生命能,再到后来研究永生的灯塔水母。都是想永生,但是事实证明,碳基生命的长度有限,最终还是脱离不了生老病死。

      硅基生命,另一种生命形式。不同于碳链的另一种有机物组合方式。2018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阿诺德团队不就是在细菌中实现的碳硅共基合成么。

      似乎,这一次更加靠谱一点。

      碳基生命呼吸,硅基生命喷砂子,我瞬间脑补了一个画面。

      当然,这则新闻的最后,含蓄的说明了一下,因为现在经费紧张,所以才不得已提前公布一些研究成果。如果有哪位金主愿意赞助研究,研究成功了之后能便能享受到优先转化服务,并且,还招募志愿者。

      我自诩身强体壮力不亏, 但是有科学研究表明,人身体内光细菌就住着三公斤。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体内还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作为一名前新闻记者,对真相的渴求才是我的目标,这到底是跨时代的科学进步,还是一群伪科学骗子,真相将由我揭开,下一届的普利策新闻奖,想想都带劲。对,就是这样,在这一刻,我在我心中的形象又一次高大了起来。于是,在恶补了一番高中化学之后,我决定冒险去冒充一下志愿者。

      网上面查了查这个实验室,是能接受捐助的私立实验室,倒是很正规还坐落于本市。又顺便找到电话,稍加装扮,便打了过去。这是个6G视频网络的时代,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视频电话接通:“恁好,俺想咨询一下……”我尽量把自己的语气包装成一个朴实的急需用钱的白血病患儿的父亲,就像综艺选秀节目中各种卖惨的选手一样。

    “你是史青?”还没等我说完便被打断,电话那头先是惊讶,继而欣喜。

        我靠,我什么时候成了社会名人?

    “嗯,馁个,不好意思啊,您认识俺?”我赶紧瞪起那无辜的眼神。

      对面的视频打开,是一个披肩发黑框眼镜的知性女人,不,少女,因为眼角没有鱼尾纹。但是目测应该是一小美女,只是这该死的病毒,你看每个人都带着口罩,阻碍了人与人的交流不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真的是你!”对方拉下口罩欣喜的挥挥手;“你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我自负对美女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妖娆妩媚,粉面含春,一幅媚眼桃花相,我实在是不在我的记忆储存之内。

      看着我还是迷茫,对面嗔怒:“我是小文啊”

      小文?脑海中实在是不能认同这个小文就是我记忆中的小文。我为了避免尴尬,努力装作失忆的样子,演员确实挺辛苦。

      小刚的寂寞沙洲冷很应景的响起:“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

      环顾四周,不是我这里发出的动静。

      原来是她的手机铃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歌做铃声,真老土。

    “我这里有点事,晚些打给你。”小文匆匆挂了电话。

      随着视频电话的关闭,我的演员生涯就此结束,这个名字我曾经魂牵梦萦了许久,因为这个名字有个标签,那就是:我的前女友。

      相差五岁,她现在依然年轻貌美。

      虽然我们从面相上如同青葱少女与猥琐怪蜀黍,但当年确实是她先勾引的我。

      嗯,所以我是嫩草,她是老牛,我一直固执的这么认为……

                  2025年2月8日 晴

      夜色撩人,我躺在床上稀里糊涂的回忆着。记忆中的小文还是那个扎着马尾跟在你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小屁孩,聪明伶俐又天真可爱。对,这一切都是形容小孩的,因为记忆中的她没有长大。

      酒精这种东西让我在追忆往事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在那个浩浩荡荡逐梦北漂或者南下的年代,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物理系考研,与我这个被金钱视为粪土的人分道扬镳,不对,应该是她不辞而别,这一晃便是五年。

      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当然,我的醒跟这小妖精有关,手机上十来个未接电话。睡觉时手机静音是我辞职后养成的一个好习惯。

      “干嘛?!”嘴上没有好气,内心中却是一阵窃喜。

      我没有再续前缘的想法,只是想见一个老朋友,就这样,我被我自己说服了。

    “喂,你今天有时间吗?”对面的语气带着点气愤。

      这句话明显是邀约,作为一名男性,我是觉得我应当矜持一下。

    “当然有,”都快闲死了,顿了顿,我补充道:“随时……”

      人的身体总是比大脑诚实。

      见面地点定在了她实验室附近的一间咖啡屋。

      请允许我对在这个时候还能坚持开张迎客的老板致以最高的问候。

      下一秒我就收回了这个想法,因为门上分明挂了牌子写着暂不营业。

      隔着玻璃窗,店里有一个长发女子冲我招招手,示意我推门进去。

      牛仔裤,白毛衣,又扎起了马尾,不用想那就是小文了,记忆中的那个。

    “朋友的店,她被隔离了,托我照顾。”

    “你的容颜依然美丽”我装作绅士的递上了一束花,塑料的。再配合着我的拙劣演技,在打动女人方面应该有些效果。

      噗嗤,小文很不优雅的喷了一口咖啡,边擦边说:“你这都是哪学的啊,这花一看就是淘宝买9块9包邮的东西送的。”

    “现在商场花店全关门,野外的都还没开,能给你找支塑料的不错了。”我狡辩。

    “好久不见,我的前任。”小文优雅的伸手。

    “咖啡加糖。”我适时的递上杯子,我跟她一样,也善于破坏气氛。

      沉默了一阵,我果断的切入正题:“你们那什么硅基生命,到底是真是假?”

    “也真也假”小文歪着脑袋一笑,“毕竟很多人的女朋友都是硅基的”说完,小文一脸暧昧的看着我。

    “是你说的是……”我装作恍然大悟,“硅胶娃娃?”

      在装纯情方面我一直不输于她。

    “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单身,没用过?”小文一脸不屑。

    “我记得某人当年的梦想是鉴黄师来着,我这有部自导自演的动作大戏,你业务还熟么,要不要帮忙鉴鉴?”我贼笑着岔开话题,绝地反击。

      这场小规模口水战小文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在装流氓方面我也不输于她。

至于纯洁这东西,早就留在了幼儿园。

    “得,嘴上还是赢不了你。”小文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走,带你去参观下我工作的实验室。”放下咖啡拉着我就走。

      这女人火急火燎的性格还是没有变。

女人的空间感果然是不能信的。起码开了20分钟的车,我们终于到了咖啡屋附近的实验室。实验室坐落于市郊,是由一座独栋别墅改建,依山傍水,风景优雅。金主据说是国内某不差钱的富商,投资这个实验室,只为了研究与生命有关的东西。

      估计钱多了就想当秦始皇,甭想着传百代,一个金融危机就破产,我恶毒的想。

      看来马斯洛同志说的很对,当我的需求还止于最底层的生理需要的时候,社会精英人士已经开始着手实现自我超越了。

      我正要准备下车,小文拉住了我:“你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忒休斯之船悖论吗?”

    “怎么了?”小文一本正经,我也不忍再贫。

    “你再给我讲一遍!”小文抓着我的胳膊,语气坚定。

      忒休斯之船是个古老的哲学话题,讲述的是一艘可以航行百年的船,航行中它可以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有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部件全部被替换掉,都不是最开始那些了。那么问题来了,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那艘忒休斯之船?如果不是,那么它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了呢?如果用忒休斯之船取下来的老部件重新组装一艘新的船,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忒休斯之船?

    “我知道你这人对什么都好奇,要不也不会做记者。不过在实验室里,你无论要做什么决定,都要先想一想这个故事。”说完,小文推开车门,当先一步,朝着实验室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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