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朱敦儒词云: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多么放荡不羁爱自由!
可是,哪位诗词大咖不曾摧眉折腰事权贵!
说到诗词,始终绕不过的两位大佬:
李白,苏轼。
从文学成就来看,这两位堪称唐诗宋词的代言人。
然而在仕途上,两人都有道不尽的苦。
李白苦苦求仕十多年,直到四十二岁,才谋得一官半职,还没等到他施展才华,便被人陷害,辞官而去。第二次为永王效力,却因为永王的谋反而坐罪,断送了自己的仕途。
苏轼仕途的开始可谓一鸣惊人,21岁便高中进士,还得到文坛领袖欧阳修和诗坛宿将梅尧臣的一致认可。然而后来在宦海沉浮多年,不断地升迁,不停地被贬,始终没能展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这一次,我们避开他们文学成就,仅谈谈他们的坎坷人生。
先从李白开始。
01 大唐群星闪耀时
那些闪耀在长安的群星们,他们的仕途都开始于科举。
王勃,16岁中进士及第,授朝散郎;
王维,21岁中进士及第,为太乐丞;
柳宗元,21岁中进士及第,守丧三年后任校书郎;
刘禹锡,22岁中进士及第,授太子校书;
李商隐,25岁中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
……
当然也有些不那么冒尖的:
孟郊,两试进士不第,四十六岁才中进士,顿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浩然,40岁,游长安,应进士举不第,唯有归隐田园: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杜甫,屡试不第,很是不符合诗圣的形象。
……
然而这次的主角——李白,历史上竟然没有关于他参加科举的记载,原因竟然是他没有资格。
换句话说,他不配!
02 颠沛流离的一生
先来看看李白的人生轨迹。
李白早年便开始隐居,年纪轻轻,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喜好剑术,有侠士之风。
二十四岁时,他觉得自己与其隐居一世无名,不如离开家乡,寻找自己的政治道路,于是开始了自己求仕的蹉跎生涯。
三十岁那年初夏,李白第一次来到群星闪耀的长安,谒见了宰相张说,并结识其子张垍。在张垍的安排下住进了玉真公主(唐玄宗御妹)的终南山别馆。在这里,李白拼命写诗,想让人把自己介绍给那些王公大臣,从夏到秋,等来的却是无人问津的寒冬。
李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重新出游。
然而再美的风景也无法平复他那颗躁动的心。纵然寄身于山水,依然心系于长安。
十二年之后,李白的运气终于来了,他经人介绍向玉真公主献了诗,得到玉真公主的赏识。并在紫极宫中遇见了年过八十的贺知章,贺知章初见李白,看过李白的《蜀道难》等诗作,直夸:
此天上谪仙人也。
四十二岁这年,终于守得云开,日出在眼前。有了玉真公主的引荐,加上贺知章的吹捧,李白终于等来人生最闪耀的时刻,即将得到皇帝的召见。
君不见李白仰天长啸: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被召见于金銮殿,玄宗皇帝赐他美食,并亲自为他调羹汤,讨论当世之事,并答应让李白到翰林院工作。
那些天他开心地在酒肆与酒鬼们喝酒,经常烂醉如泥。
有一天玄宗新得了曲子,想要李白来写乐府新词,李白被召入的时候,已经醉得站不起身了,左右之人端起水便往李白脸上泼。眨眼功夫,李白已援笔成文,词藻华丽却不失深度,至此李白已经深得玄宗的喜爱。
但酒后误事终于应验,有次李白醉在殿上,竟然让皇帝的宠臣高力士为之脱靴,由此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得辞官而去。
可惜李白当这翰林学士还不到两年,还没等到施展真正的才华, 便失去了这等待十多年机会。
此后李白继续仗剑走天涯,先后结识了杜甫、王昌龄、高适等好友,人生得知己两三足矣。
李白五十五岁那年,安史之乱爆发。
都说乱世出英雄,李白也深谙此理,于是他去永王李璘那做了江淮兵马都督从事,他始终没有忘记仕途这条路。
可惜永王最终成了皇家争权的牺牲品,李白也因此成了逆贼,流放夜郎。
在李白被流放的第三年,朝廷大赦天下,李白终于得以生还,然后此时他已经五十九岁了。
在生命最后几年,李白终于放下一切,游历到当涂,投奔了身为当涂县令的族叔李冰阳,次年病逝。
这蹉跎的一生终于归于安宁。
李白绝笔:
临路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大意是:
大鹏展翅高飞,振动了四面八方,飞到半空,翅膀摧折,无力翱翔。
但其遗风仍然可以激荡千秋万世,东游到扶桑挂住了我的左袖。
后人得到大鹏半空夭折的消息,以此相传。但如今孔子已经死了,谁也不会像他当年痛哭麒麟那样为大鹏的夭折而流泪了。
李白临终前以大鹏自比,感叹一生壮志未酬,表达出对自己不能才尽其用的惋惜。
看过李白蹉跎的一生,发现他的仕途竟然一直被困在干谒上,直到他42岁时才由玉真公主和贺知章引荐,见到了当朝皇帝。
明明有一条笔直的科举之路,虽然狭窄,但对于年少有才、诗坛封仙的李白,当是最简单有效的道路。
03 李白身世之谜
然而李白不能走科举这条路,是因为他的身世有问题。
李白的身世之谜是一个争论了一千多年的话题,至今没有确定的说法。
主流的说法有四种:
一是《新唐书》、《草堂集序》所载,他的祖上因罪流放西域,后逃回蜀地,李白出生在蜀地。
《新唐书》
李白,字太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其先隋末以罪徙西域,神龙初,遁还,客巴西。
李白族叔李阳冰给李白作品作序《草堂集序》的时候,介绍了李白的身世:
李白字太白,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暠九世孙。蝉联珪组,世为显著。中叶非罪,谪居条支,易姓与名。……神龙之始,逃归于蜀,复指李树,而生伯阳。
二是李白自称的陇西成纪人。
李白写给张相镐自荐的诗中:
本家陇西人,先为汉边将。功略盖天地,名飞青云上。
而李白写给韩时的自荐书《与韩荆州书》中:
白本陇西布衣,流落楚汉。
三是郭沫若考证出的,李白祖上因罪流放碎叶城,地处今吉尔吉斯斯坦,李白出生在碎叶城,五岁时他随家人迁到今四川省江油市定居。
四是台湾学者推论的,李白是李太子建成玄孙。
私以为第一种身世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多部古籍均有记载,比较符合。
而第二种说法,作为当事人李白自己的说法本应尊重,但李白自己很少谈及家世,偶尔有提及,也往往只提远祖,对于祖上三代,常常是闪烁其辞,故布疑阵。从这点上看出,李白关于自己身世的话也靠不住。
而出生于碎叶城的说法,和第一种说法相差不大,无非是出生地的区别。
至于第四种说法,还只是推论,证据太少,可信度就更低了。
总结来看,无论他出生在陇西还是蜀地,都逃脱不了祖上因罪流放西域的事实,这种身份当然不会有户籍。
《新唐书》:
州举有道,不应。
参加礼部考试前需要先参加各州的贡举,当时州里推举李白去参加考试 ,而李白没有答应。
哪怕是地方性的考试——贡举,都需要怀牒自陈,带上证明家世的户籍文件,接受身份查验。我相信在那个凡有才之人都想出头的时代,没有人能拒绝科举考试,但李白却没有走这条笔直的道路,只怕其中蹊跷当如所言。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纵使才华过人,也不能主宰自己的出生。
像极了现在失信人的子女。现国家明确规定,父母是失信被执行人的,子女不能就读高消费私立学校。
虽然该规定并未对就读普通学校作出限制性的规定,但随着社会信用体系的健全和完善,一些985、211和军事类院校,对考生的资格审查比较严格,这些考生很有可能会因为父母的失信行为而无法被心仪的学校录取。
这点和李白不能走科举这条路,何其相似。
04 诗仙与诗圣、诗仙与诗佛
诗仙与诗圣
记得前几年有个段子:杜甫崇拜李白尤甚,有事没事就写诗给李白,先后写了十首诗,而李白心里却只有汪伦。大有:
太白虐我千万遍,我待太白如初恋。
段子看看也就罢了。
历史上李杜于天宝三年(公元744年)相识于洛阳,同年相约在梁、宋再次相会,从此李白成了杜甫最看重的朋友。
次年两人在山东东鲁相会,知交之情不断加深,杜甫离开的时候,李白在尧祠摆酒为他饯行。
这次他为杜甫写了诗《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最后一句写出了李白专属的豪情:我们就如飞蓬一样各自飘远,且来个淋漓痛快,干了杯中酒!
李白放下酒杯,深情看着眼前的杜甫,心中起了一丝落寞。或许不只是在感叹离别之情,还在感慨:
眼前的年轻人出生清白,家世显赫,虽曾科举不中,但以他的才智,高中进士只是早晚之事。而回头看看自己,但凡只要有清白的出身,也不至于此啊!
这是他们人生两年交集中最后的见面。
诗仙与诗佛
李白与王维同年出生,同是大唐举世闻名的诗人,同时在洛阳做过官,然而他们俩竟然终生未曾晤面。
其实两人至少有两次机会能相识。
第一次错过,是在贺知章的饯别会上,当时贺知章已经八十多岁,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于是玄宗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饯别会,与会人员中,正好有李白。李白还是前一年被贺知章举荐给玄宗,才有机会走进官场,这点来看贺知章对李白实有知遇之恩。
那王维呢,他有没有参加呢?
没有。
不同于李白,王维21岁便中进士及第,当了太乐丞。可惜的是王维没有遇到贵人,在仕途上又磕磕碰碰,到贺知章退休这一年,也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也没人引荐,不像李白那样得到玄宗赏识。
于是,盛唐诗坛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彼此错过,失之交臂。
还有一次错过,可能没有实实在在的时间,但却有实实在在相识的机会。
李白与孟浩然是好友,孟浩然与王维亦是好友,李白、王维均是当世之才,孟浩然必然会给他们相互介绍,那李白和王维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彼此呢?
再者天宝三年左右,他们都在长安供职,必然有些共同的朋友,所以他们肯定知道,对方的存在。
只是可惜,他们仍然彼此错过,若不然,又会留下多少诗的交集,情的交织呢?
05 诗酒趁年华
不管李白身世几何,仕途多么坎坷,他永远在为施展自己的才华而努力。
每个人都需要经历各自的苦难,或许,仕途的磨难促进李白文学上的成就!
任谁都无法动摇其诗坛的地位,“诗仙”便是后人对他完全的肯定。
除了诗仙这一称号,他还是酒仙!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李白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的光芒将永世照耀,指引我前进!
那我也举杯,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