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第三章：倒计时

“到齐了吗？”方芸问道，“那我们开始吧。”

陈强在过去二十分钟内分别叫醒了李景胜院长，暗物质专家常路和高级研究员谭思然。叫的方法如出一辙：叫他们看窗外的星空。没有文字比疯狂颤动的星星更有说服力，他们很快就休整好，坐在了电脑前。

“咳，方博士。”李院长清了清嗓子，“我首先说，这次会面不代表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只是因为情况紧急的私人讨论，其次，我们使用的是公共软件进行语音，不保证保密性。我们也会视这次交流的结论来考虑是否进行上报。就这样。”

“好的。我也暂时以个人身份参与这次讨论，不代表美国国家射电天文台。也感谢你们能在凌晨起床来了解事情的发展。既然没有保密协议，也没有外交的同意，还请各位斟酌这次会面的信息是否需要公开。”

屏幕前的各位都点了点头，可以看出国内的三个人都还刚刚睡醒，但神情都十分警惕。“各位都看到夜空中的星星开始了剧烈的颤动，这是暗物质退潮的结果。换句话说，宇宙中的暗物质在逐渐消失。”

陈强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物质，自二十世纪初期开尔文勋爵预测了它的存在之后，所有理论物理学家都试图揭开其神秘面纱。人们知道它并非由构成常规物质的基本粒子（质子、中子、电子）构成，但本身又具有和常规物质一样产生巨大引力。无论暗物质是什么，但它本身的作用很简单。他只服务于一个用途：

减缓宇宙的膨胀。

因为拥有质量，所以提供引力，而引力不断抵抗空间本身的膨胀，使得星系可以聚集。暗物质仿佛一个大坝，减缓整个河流的湍急。而如今，这个大坝要决堤了。

“消失？”常路皱紧了眉头，他是中国著名的暗物质专家，已经在Nature发表过四篇论文，曾带领国内团队起草过可观测宇宙内的暗物质分布图。“是指的暗物质被稀释了，还是说暗物质变成了能量？”

“都不是。”方芸说，“目前我们也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质量在急剧减少。“

“红外成像呢？”常路追问道。

“没有能量释放。”陈强回答道，“我昨晚刚刚打印出红外波段的测量，在猎户座周围没有任何能量异常。”

“不可能，按照质能方程和热力学第一定律，质量不会凭空消失而不转化为能量。”常路说。

“是，我只是提供数据，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陈强说，“这可能是我们找出退潮原因的入手点。”

“各位，这些观测和我们射电望远镜的到的数据是一致的。”方芸说，“很难以置信，所以我，和美国科学界才麻烦各位加入讨论。我们需要有人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同时，我们也需要面对暗物质退潮带来的后果：暗物质的质量占整个宇宙质量的90%，如果暗物质全部消失，将没有任何方法抵抗宇宙暴涨。二十三小时后，银河系会被撕碎，届时地球以及所有文明，将迎来最后的末日。”

方芸说的很平静，但所有人内心都知道这是最后的结局，根据暗物质占宇宙总质量的比值，哈勃常数和引力系数，一个高中生都能算出来人类还有多长时间。只是方芸没有仔细说人类如何毁灭，因为真相会更加残酷一些。

“怎么跟公众说？”一直沉默的谭思然问道，她在平时就处理过台里不少公关的任务，而且还负责天文台的媒体账号，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大的危机。“现在天空已经开始混乱，人们不久就会注意到。”

“已经注意到了。要知道现在在欧洲才是傍晚，整个网络上已经布满了星星抖动的视频。”方芸说，“我们在五个小时前就已经跟格林威治皇家天文台进行了沟通，他们暂时选择低调处理。BBC给出的解释是《澳洲山火造成全球大气扰动》，不规则热气运动在平流层对星空观测造成了干扰。美国在晚些也会使用类似措辞，也希望中方能跟我们保持同样口径。”

陈强看了看李院长，只见他沉思片刻，说道，“唉。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我们会处理好。”暗示结束这个话题。

方芸也知趣的点了点头：“嗯，我们都希望对人类整体好。我希望我已经说服你现在情况的紧迫性，还麻烦您通知更高级别的人物和我方进行下一步的部署与合作。”

“好。这一点上我们明白。给我们一些时间。”李院长说。

“嗯，那现在就这样。再看一看夜空吧，下一次天黑的时候，将不再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