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闹花灯

正月十五闹花灯

每逢正月十五,这座北方小城和许多地方一样,要闹花灯。

小城百姓的日子,总像罩上一层灰蒙蒙的大网子,见不到多少光亮。就想借 助闹花灯,换换心情转转运,给往后的生活,带来一些亮堂,兴旺。

人们有个愿望,在自己家门口,亮起一盏自己亲手做的灯。

条件不怎么好,或者手没那么巧,会做个简单点的。用一尺来长的细木条,做个四方形的,或者六角形的。再复杂点,可以做成荷花,鱼那样的形状,然后在花苞上糊上红色的纸,在叶子上糊上绿色的纸。鱼糊上白纸,用墨水画上鱼鳞,就齐活了。

小学校教图画的老师,做了一个二尺来高的红色蜡烛灯,闪着黄色火苗,绑在一张从教师办公室搬来的椅子背上,放在小学大门口。用意很明显,体现出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心愿,来往的人看了,又感动又敬仰。

福兴公木铺门两边,分别立着两个一人多高的方柱形的灯。每个分成四隔,画着八种可以制成木材的树木图像。旁边用大字写着树木名称,松柏杨柳什么的。很有行业特点。

有的大人领着小孩子路过,顺手指着上面的字,当场进行看图识字。

老校长看见这情景,不停的拍掌叫好。

玉生德门口悬着两个红纱描金宫灯,把地面照得通明瓦亮。

门旁边小桌上,摆着个留声机,喇叭里传出怪腔怪调的歌声,“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一碗汤圆满又满,三毛钱就买一碗……”

留声机,在那个年月,还是个新鲜玩意儿。唱出来的“汤圆”,有明白的人说,就是正在买的元宵。

小城有个习俗,闹彩灯的时候,要找个人,打扮成沿街巡查的灯官。根据惯例,在任职的几个钟头内,有很大权限。

只见这灯官戴了一顶没有翅的乌纱帽,披着红色被面当蟒袍,手里拿根一尺来长的木片当令箭。由两个扮成衙役的,敲着铜锣,在前面鸣锣开道。

这伙人来的玉生德门前,灯官指着留声机,大声喝问,“什么动静,鬼哭狼嚎的。”

一个小伙计回答,“在唱歌。”

灯官一挥令箭,“闹花灯唱歌,驴唇不对马嘴,罚红蜡八根。”

小伙计不买账,“凭什么罚?还罚这么多?”

灯官又一挥令箭,“嫌多,再加四根。”

屋里管事的,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拱着手,“得罪得罪,小店认罚,如数奉上。”

灯官偷偷抿嘴一笑,让手下人接过蜡烛,随后转个弯,拐进一条小胡同。狭窄的土路两边,都是低矮的泥土房。灯官让随从,在几家门口,分别放上一两很蜡烛,放完为止。

路上有人看见了,竖起大拇指,“杀富济贫,仗义。”

在小城,一般人家,平常的日子到了申时,就上炕睡觉了。闹花灯,也没闹多晚,最晚只过了酉时,灯就一盏盏的灭了。热闹了好一阵子的小城,又变得黑乎乎静悄悄的了。

住在一墙之隔的两个老哥们儿,见花灯一盏接一盏的灭了,一个转身要回屋里,说了一句,“老兄弟,进屋歇着去吧,看花灯要等到明年了。”

被叫做老兄弟的,摆摆手,“一年,也就是三百六十五天,等着,我陪你一起看。”

没想到,这老兄弟说完这话,没过几个月,四月十五,就闭上眼睛,走了。离娘娘庙会就差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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