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记

我以为我们中国人历来喜欢月亮更甚于太阳,寄情于月有着数千年的悠久文化传统。清和,明亮,素雅的月光,幽静,寂寥,纯洁的意境,正好表达中国人浪漫,含蓄,平和的性格。无数的文人墨客为月亮留下来数不尽的诗文书画乐曲,其中的乡情,亲情,友情,爱情,闲情,无不尽致耐人寻味。一首“露从今夜起,月是故乡明”,便是国人对月亮最美好的向往和咏唱。

如今住在城市里,想看到月亮初升的美景太难了,城市的天际线就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若是想赏月,待到看着月亮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半空中了。去年的中秋节,我们为了看月亮,专门跑到位于城市边缘的定国湖公园,本以为隔着湖面朝东方望去,一定会看到月亮从地平线升起的美景,想象着一轮明月犹如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纤尘不染,美轮美奂。谁知左等右盼迟迟不见圆月爬升露面,原来是对面的一群新建高层住宅挡住了她羞涩的面容,唉,也只能怪定国湖太小了。

今年的中秋节来的特别早,2022年9月10日就是八月十五了,天气预报说今年将是十五的月亮十五圆,并说今年的中秋圆月将是八年来最大的一次超级月亮。月月十五玉镜悬,年年中秋共婵娟,可是对今年八月十五的蟾宫却更多一些期盼。

十五的早晨天刚刚亮,就听见了窗外沙沙的落雨声,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接着老天爷一整天都是阴着脸,晚上吃晚饭时虽然吃了月饼,心里仍旧不甘心。望着窗外,满天云雾遮盖但云却很薄,心想也许过一会就会云开雾散了,我俩换了衣服下楼去,想着说不定还能看到月亮呢,可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看着。古人说:“此夜若无月,一年虚度秋。” 事虽不至此,却也是遗憾。所幸还有一句老俗话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 ,那就等着元宵张灯结彩时,盼迎雪花纷飞至吧。

民俗里把中秋节前一天的八月十四叫做“迎月”,八月十五则称为“赏月”,而八月十六还有一个古老的习俗就是“追月”。为的是让那些赏月未能尽兴的人,邀朋约友继续看月亮,谓之追月。

八月十五天不遂人愿赏月未成,八月十六是个晴天,心中便又涌动起再去看月亮的激动,我想自己也不妨去追月啊。我最想看到的还是那皓月初升,万籁俱静,碧空清辉,空里流霜,可是这样的超级月亮在哪里才能看得到呀。

我忽然想起城北郊外的共产主义大桥,那座桥很高,那里的河面也很宽,也许是一个赏月的好地方。我和太太兴致勃勃的开着车来到大桥下,停好了车就往桥上走,共产主义渠是一条防洪排涝的人工渠,今天的渠水挺大的,有不少人在河边钓鱼,还可以看到几只白鹭在水中捕食。并不纯净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却是因为雾霾而显得有些灰蒙蒙的,走到桥的中央才发现,渠水自西向东流过大桥后却转弯向东北方向流去,河对岸正东方向,月亮升起的地方有一群正在建设的高层建筑,它们刚好会挡住初升的月亮,不觉十分的扫兴,于是就想还是回家登楼顶去看月亮吧。

我家住的院子里有七座高层住宅楼,24层的建筑虽然算不上很高,但周边大片都是六层高的老旧居民楼,这座楼就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了。我想象中登上楼顶平台,会有一种登高望远的感觉,四周美景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我们开车回到院子,在车库停好车就迫不及待登上了最东侧那座楼的天台,急切的想要极目远眺,盼望着能看到月亮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

待我俩登上天台时,这才发现眼前远不是期待的那么回事,想象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只见夜幕之下一片霓虹闪烁灯火辉煌,远处更是高楼林立犹如钢铁森林一般,虽然这座楼的周围都是六层高的旧楼,可是这个盆地之外却都已经是群峰壁立了,站在天台好似在那峰峦叠嶂的崇山峻岭之间,群山连绵起伏更有危峰兀立其中,小小的一个新乡市也犹如大都市那般模样,我也是被惊住了。

预告说本地八月十六月亮初现的时间是7点24分,我俩站在漆黑的楼顶天台上,周围是一片光的海洋,时间到了,月亮却不知道在哪里?天空并没有云彩遮盖,我面朝着东方站立在静静地等待,这时天台又上来了一对母子,他们也是来看月亮的。7点34分了,月亮还没有出现,楼顶的风有点大,吹在身上凉凉的,太太说我们回去吧,家里阳台上也能看,我不甘心的说再等等。

忽然就听到那个小男孩喊了起来:“ 快看,那是月亮!” 我也看到了,在远处的一座高楼的上空,隐隐约约的有一个挺大的红色圆斑点,那就是月亮,红色的月亮,它躲藏在雾霾的纱帐里不肯露面,这时已经是7点45分了。

月亮一点一点的在爬升,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颜色还是红彤彤的,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月亮”吗,不知道它是在害羞或是在愤怒?红宝石一般的月亮镶嵌在漆黑的夜空中,黛色的天幕上看不到任何的星光闪烁,只有在月亮的左上方出现了一颗很亮的星星,那是木星赶过来与圆月相会了。渐渐地红色在褪去,月亮变为了亮橙色,地面上仍旧是灯火辉煌,半空也被映射的泛着红光,越升越高的月亮还是只有那颗木星相伴,也许也只有木星的亮度才配得上和月亮同放光辉。八点半了,那个小男孩已经和他的母亲下楼走了,我想他一定还在为红色的超级月亮兴奋呢,又待了一会儿我俩也下了天台回家去了。

夜渐深去,我已洗漱准备睡下,这时却瞥见窗外清澈的月光流水一般的飞泻而下,飘落在每一片屋顶,每一棵树木,每一个角落上,清凉,散淡,皎洁,朦胧中清辉漫洒充满了氤氲缱绻之气,我顿时无了睡意。转身来到阳台,只见皓月当空,银光熠熠,仍旧见不到星星,三国时曹操在《短歌行》里写到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原来千百年的明月都是孤独的,唯有月亮边上的那颗木星还在。此时楼下寂静的院子里空无一人,点点路灯在月洒清辉之下似乎变得黯淡无光了,我取来照相机想把今天的月亮拍下来。

我买了一台佳能的微单相机,却总是摆弄不好它,对着月亮反复的调整参数,一直都拍不出清晰的月球图像,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镜头的焦距不够长,又没有三脚架,那么远的月亮,虽然是超级的,我也没办法拍的更好了。最后拍了一张还算清晰的月亮,收了照相机准备睡觉了,而此刻已是子夜将尽。

皓月映孤星,子夜追月人,明月人尽望,蟾宫留画中。


蟾宫留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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