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集市

金石滩大集离我们这有几十公里远,每逢赶集的日子,蓝色和红色的篷布密密匝匝地覆盖着长长的一条街,街上人影攒动,热闹极了。那是在过年前,三胖听说了这个地方,拍手称快,反正要准备年货,正好趁机一逛,为此她还买了一辆手拉车,据说承重200斤,能搁进半扇猪肉,于是她跳进去试了一下,谁料劲儿使大了,承重的木板被压裂了一块。

去年腊月里的一天,我们空着肚子,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大集的入口,那儿有一个烤羊肉串的摊位,正烟熏火燎的,我们看见了,心里微微激动起来。

大连这个地方吧,搁东北来讲算不上天寒地冻,刮起风来也是干冷干冷的。从车上下来,跺跺脚,走上一段距离,就得缩紧脖子,手也插进了羽绒服的口袋。

一想到饥饿和寒冷就要被解决掉,就要被一把刚刚离开炭火的羊肉串所驱散,不由得产生一种哆哆嗦嗦的幸福感,我们站在街口,等待在长长的烤炉前,把手伸向炉子取暖。一把熟透了的羊肉串被递了过来,一块热滋滋的羊肉落进嘴里,掉进肚中,饥饿立刻被烫破一个小洞,寒冷也在洞口周围逐渐消融。

这样的小吃摊还有不老少,隔一段就会冒出一个,摊主自顾自地忙活,像是在埋头耕种。炸油条的把两块面压在一起抻长,放进油锅。烤糖饼的把做好的胚子小心贴进炉壁。锅包肉的摊位还需要排队呢,夫妻俩一个把肉片子挂浆油炸,一个拌炒勾芡,刚出锅的锅包肉盛在一个个碗里,用不着吆喝,油汪汪的金黄色和裹含蒜醋的甜香就把滋味说了个明白。

大冬天的,烟气缭绕得快,消散得也快,转眼就不见了。食物的气味若隐若现,嗅到了,不免猛吸几下。热气和香味被冷空气扯走了,拽跑了,冬天在和我们争夺能量,搁户外吃东西要大口大口,速战速决,如果不这样,抢不过冬天,争不过寒冷,食物落肚为安,趁热吃到嘴里就算赢啦!

周三和周六是集日,晌午刚过,就开始撤摊了,上午热热闹闹,下午清清静静,没有什么好担心,也用不着留恋,到了日子,摊位又忠诚地摆起来,赶集的人也如约而至,这样的光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准时得如同潮汐。

禁锢在家的几天,守着仅有的几样蔬菜,我想起赶集的日子,想起自由的行走,想起稀松平常的事物——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事物突然地消隐无踪。我站在窗前,惆怅个不行。

老爷子推着烤地瓜的炉子,从街的一头推到另一头,慢慢吞吞,走走停停,遇到买主要站一站,遇到热闹也要看一看。卖切糕的老汉也是如此,他的推车要小很多,晃晃悠悠,吱吱扭扭,也要推着在长街的人流里转个来回。还有扛着鸡毛掸子遛街的大爷……摊位绵延千米,一眼望不到头,小孩走累了,就歪在拖车上睡觉,任凭是糖炒栗子的气味也唤醒不了。

十里八村的物产汇聚一处,眼花缭乱又简单实在,鸡蛋盛在柳条筐里,胡萝卜粘着泥巴,粉条子还挂在竹竿上……吆喝起来也很直接,苹果"嘎嘎甜",葡萄"汁汁甜",海蛎子"墩墩(音der)肥",实在想不出形容词儿,那就一律"老好吃了"。

今年三月,从海南返回大连的途中,土地逐渐褪去了绿色,天空显得高远辽阔——那是和南方背道而驰的一种氛围,静穆沉默,却倍感亲切。我喜欢南方,却更爱俺们东北这旮瘩,谁说这里不好,我可不愿意听。我被冷风灌溉过,也被温情滋养着,当我画下一张张的图片,又摁出一行行的文字,也就像支起一个小小的摊位,兜售着我对东北的爱意。

烤羊肉串

鸡蛋

糖葫芦

大葱

鸡毛掸子

粘豆包

手擀面

羊汤

羊杂

粉条子

西红柿

烤地瓜

米面粮油

胡萝卜

松花蛋

便秘果

烤饼

油条

粘糕

三胖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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