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缕乡音在耳边流淌

几天前,初中时的死党把我拉进了初中同学微信群。

她是我唯一保持联系的初中同学。

岁月是把大筛子,二十多年来,将所有藏在记忆里的犄角旮旯的鸡毛蒜皮绿豆芝麻全筛了个干净。偶剩砾石粗砂,一并抓起来扔进时间的茫茫大海,倏忽不见。

就像被拉进其他的群,好吧,我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无非也是红包“发发发”和“抢抢抢”。这类角逐,我向来不参与。每人用抢来的一分半角,抬高了群里的火焰。我钦佩他们的娱乐精神,但于我,更喜欢事情做得有意义。

入群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铺天盖地的红包雨。我默默地关闭了群聊。


第四天晚上,侍候完俩妞上床后,打开微信,初中同学群留言提示上是红底白色的省略号。可恨!省略号最是矫情,欲言又止,半推半就,却最是撩人。

果然没抗拒得了点开进去,蜿蜒延伸的小红点提醒我有无穷无尽的语音留言。那一个个小红点似娇艳欲滴的红樱桃,我决心将它们都采下。


就这样,我的耳膜毫无戒备地被来自遥远故乡的乡音冲击,长驱直入,肆无忌惮,沉淀在心底的那片冻土却开始消融。

自初中毕业举家搬到山东后,与老家的联系就象在搬迁途中丢失的两个大箱子,一别成殇,就此永隔。

凭借一向不错的成绩,我在新学校里如鱼得水,却逐渐将老家的伙伴们遗失,最终演变成杳无音讯。

故乡,重庆,说起来无关痛痒,而当我在京沪江浙生活多年后,故乡的涵义自然而然被山东取代。

我依旧无所谓,眼前的圆润总比记忆的干枯来得骨肉鲜活,山东已经有了我的各种牵挂。

至于那口几乎唯一能够证明我曾经是个重庆人的乡音,也由于时间的侵蚀地点的辗转而早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此时,我像开启了一坛深埋多年的好酒,浓烈而不上头,醇香而恰到好处,微醺。

又如同剥了颗巧克力放到口里,任醇厚丝滑层层铺开,尽爽。

久别的乡音正在耳边流淌,方言俚语,土气粗鄙,我却听出了阳春白雪,泉水叮咚,听见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终于不再安静地观望。

怯怯地敲了几句话,同学们的热情立即将我包围,我明白了自己其实从来不曾离开。

岁月偷走了童颜,生活镌刻了风霜,走过陌上花开,也见过黑暗角落,每个人都写就了一本书,或灰暗厚重,或清淡如水,但每本书里,必定都书写了相同的一页。

来,我们来展开。


瞬间,穿越了时空的我们傻傻地笑着,挂着满满的胶原蛋白。

课堂上偷偷看小说,课下给老师悄悄取外号,成帮结伙偷过农家的桔子,越过千山万水百折不挠地传递过小纸条。

真的是我们么?

那个总是吸溜着鼻涕擦得袖口油光的脏小子,那个坐在我和死党中间嫌我们的花露水熏得他头晕无法学习的好学生,那坐在最后一排专门调皮捣蛋的“四大金刚”~~~

噢,有一个励志故事:据说“四大金刚”之一当年发誓非我们班长不娶。班长漂亮聪颖,温柔可人,学习又好,放在今天是妥妥的女神。金刚其貌不扬,不务正业,学习一蹋糊涂,却放出话来:“等着瞧,我一定会把她娶回家!”

痴人说梦的话却成了真,如今人家早成老板,经营着很大的事业,依偎在身边的班长太太依旧貌美如花。

不知他为了当年的誓言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但我想那定然是个美丽的故事,否则哪来如今的夫唱妇随伉俪情深?


电脑休眠了,黑色的屏幕象一面暗色的镜子,映着我已无法使岁月遁形的脸。

光阴不能藏匿,年轮诚实地画了一个又一个圈,触目惊心。

转头看窗外,天气晴好,那棵树如每年春日,正在抽枝吐绿,毛茸茸的嫩芽,都舍不得去碰呢。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伺候俩妞睡后,我舒服地半倚在床头,插上耳机,依次点开跳跃的一个个小红点,任它带我跨过万水千山,任我魂回故里梦归韶年,任那一缕乡音在耳边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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