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第九个寡妇》

人类发展的历史的进程，就如同浩瀚无垠的苍茫大海，有的时候风云诡谲，有的时候风平浪静，而人们，如同坐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要渡江、渡河。顺风顺水时，人人都是和颜悦色，你也能放松心情看看远处的风景；而当风雨雷电、船舶飘摇不定的时候，谁又不是一副自顾不暇又面目全非的样子。

严歌苓《第九个寡妇》的故事背景发生在20世纪40—80年代的中原地区。短短几十年间，人们经历着数次社会的巨变、思想的裂变，更有人性的考验。王葡萄，这个在外人看来几十年如一日有些愚笨、朴拙、蒙昧的农村寡妇，却如同黑夜里那一点微弱的萤火虫的光，不知自己为何而发光，却在不知不觉中坚守了自己的最质朴的内心。

抗战时期，史屯淳朴的村民为了保护“老八”（八路军），有八个妇女成了寡妇。史屯孙二大家的媳妇王葡萄，却没有那么深明大义，她还是选择救自己的丈夫，但没想到第二天丈夫还是意外身亡，她成了第九个寡妇。这时，她还不满20岁。王葡萄是孙二大家的童养媳，7岁就来到史屯，但孙二大待她还不错，明面上有时候受些欺负，但二大也都给她找补回来，王葡萄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太大不满，她也因为勤快、能干，成为孙二大的得力助手。孙二大，大名孙怀情，在史屯有不少土地，还开着一家点心铺，日子算是过得不赖，他自己也很有一些胆识和做生意的头脑，比如，新招的徒弟，前三天让他们放开肚子把店里的点心吃个够，再馋的学徒三天以后也是见了点心就犯恶心；面对土匪的上门打劫，他也不贪财，能给的粮食都给人家，绝不二话。足以见得，这是一个很有阅历和生活经验的老人。

王葡萄的丈夫铜脑死后，婆婆也不在了，孙二大和王葡萄，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过日子，也还过得去。但好日子总是短暂的，土改开始了，孙二大因为有田有铺，被划为地主恶霸遭批斗。而王葡萄因为从小当了童养媳，出身苦，成了要被解放和帮助的对象。蒙昧的王葡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关心别人怎么要“帮助抬高”自己，只是知道，她的公公孙二大没偷没抢，不该被绑起来。后来孙二大被判了死刑，她想让公公的二儿子孙少勇帮忙救下，结果孙少勇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不仅没有要救自己父亲的意思，还表明态度要和父亲划清关系，支持枪决。当然这都是他背着王葡萄干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想着和葡萄成家过日子。

孙二大还是被枪决了，王葡萄去收尸，发现公公受了重伤，还没有死，她悄悄藏起二大，晚上没人的时候抬回家，藏进了红薯窖。这一藏，就是二十多年。这期间，王葡萄因为少勇的自私放弃了和他在一起的想法，为了能藏好公公，她把她和少勇的孩子送给侏儒抚养，公公孙二大心里都知道，他不愿意拖累葡萄，悄悄逃走了几年，后来葡萄还是把他找回了家。二十多年里，这个寡妇垒高了院墙，养了狗，关起门来过日子。她本身就勤快，在孙二大的指点下，养猪、种地样样都干得出色，即使是灾荒年代，也没饿着、冻着，让自己和孙二大度过了很多艰难的岁月。漫长的岁月里，她爱过其他人，也被很多人爱过，但她只凭自己内心最简单朴素的感受去爱。

在生命的土地上的生存，在起伏的世事中的坚守，几十年后，这些运动那些运动纷纷散场，在孙二大最后病重的日子，少勇的照料也让他最终释然了。老人走后，离了婚的少勇决定搬回农村和王葡萄一起生活，这样的日子才让人心里舒坦、有劲。

“概念随着我们的政治和社会生活不断产生，新的不断取代旧的，在我们的心灵上落下杂乱的印记。概念太多的人都有一颗不自由的心灵，因为它是以掌权者和强者的价值观判断世界。”

这是作者严歌苓在《第九个寡妇》序言中所写的一段话。其中“概念太多的人都有一颗不自由的心灵”，说的正是多事之秋下人们的精神状态。抗日、内战、土改、蝗灾、三年灾害、大炼钢铁、文革……纷乱的世事让众多芸芸众生慌乱、迷惘，迫不得已随着大潮起伏，就像书中的春喜，从一个单纯的少年也成为了一个官味十足的村干部；寡妇蔡琥珀一会解放这个，一会解放那个，一会当领导，一会又打回原籍，他们都是时代里微小的一分子，也想要发出自己的那点微光，只可惜，风太大，闪烁了那么一阵还是没了一星半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