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在摇摆中寻找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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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一部带有“小资情调”的日本小说风靡全球。而让很多人惊讶的是，这部现实主义恋爱小说，或者说青春小说，竟然是出自那个擅长写匪夷所思的超现实情节的村上春树之手。《挪威的森林》是村上春树最有名的小说，也是村上春树最特殊的小说。在很多“村上世界居民”心里，《挪威的森林》是最华丽最幽静的一座宫殿。

关于《挪威的森林》，可以赏析的太多太多。这部小说有孤寂凄迷的气氛、奇特婉丽的语言、鲜明独特深入人心的角色，以及直白到让不少读者瞠目结舌的性描写。

每次我跟别人说起我对《挪》的喜爱，我都会陷入一种困境：“无法”简述《挪》说了什么故事。“一直听说它很好看，说的是什么啊?”朋友好奇的眸子里是我欲言又止的怪诞模样。我说不出，不是因为《挪》的故事性不强，而是因为“故事梗概”这类东西很多时候会让原本能给读者带来无限惊喜的故事听起来像是“也就那么回事”。故事梗概是简略的，没有细节的，而村上春树的一大拿手好戏就是写细节。在村上的著作中，无论是日常如三明治的制作过程、讲课时老师的神态、车里听着的大众音乐的旋律，还是魔幻如天空中出现的第二个月亮、长着羊脸的男人、自己看见的另一个自己，他都会如敬业的纪录片摄像师一样冷静沉稳地将它们娓娓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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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理解里，若一定要抛开书中巧妙的细节说的话，《挪》讲的就是男主人公渡边在大学时期与直子和绿子两位女孩交织，尝试解决过去和寻找未来，在摇摆中寻找意义的故事。

书中的男主人公渡边在东京上大学，住在寄宿院内过着平常意义上舒适自得的生活。虽然宿舍内男生的房间大多如同他自己所说“释放出无可救药的味道”，脏得一塌糊涂。但渡边遇上了一个颇有意思的洁癖舍友“敢死队”，所以他自己的房间“干净得如太平间”。他的住所接近市中心，极其方便，若想出行购物或者喝点小酒都是毫无阻碍。渡边每周都会去几次唱片店打工，在宿舍时也把大多数时间用来看书。这样的生活对渡边来说看起来恰到好处，实则充满了空虚。

渡边在孤独和温暖间摇摆。

渡边在设定上就是一个特殊的人，性格不羁，不参加社团，大部分时候独来独往，常常联系的朋友也只有永泽一个。在餐厅初遇绿子时，渡边说：“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乱交朋友罢了。那样只会落得失望。”渡边在高中时交过一个最好的朋友木月，也因此结识了木月的恋人直子。三人小团体外出游玩，谈天说地，极尽青春气息。但之后木月没有任何预兆地自杀，直子也因此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疾病。这场悲剧将渡边拉扯到了生与死的境地边缘，彻底地改变了渡边的人生。因为害怕失去，渡边逐渐在自身周围竖起壁垒，不再主动寻求友情和爱情。又或者，“不乱交朋友”指的是，渡边在内心抱着自卑却又自傲的心情，固执地认为身边的人大多是庸俗无为之辈，交往了也收获不了任何东西。但同时，渡边无法割舍对直子的感情，成为了直子精神上的慰藉。渡边也无法拒绝绿子热烈迅猛的爱意，身处漩涡亦听之任之。

渡边习惯了被裹挟，被带领着前进，如若没有人打破局面，渡边便会如潜艇一般兀自扎进自己孤独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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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在过去和未来间摇摆。我读《挪》时总有一种感觉：直子映射着过去。这个过去有美好温馨的成分，却一直蒙着凄惨哀婉的外衣。渡边同情直子，之后渐渐爱上了直子，希望直子能治好精神疾病开始新的人生。其实，渡边也是在帮助直子的过程中尝试让自己摆脱过去的情结。那绿子这个豪爽的女生是映射着未来吗？不，因为渡边对自己的未来是完全迷惘的。舍友“敢死队”一生的梦想是在国土地理院绘制地图，渡边认为这卑微又可怜。朋友永泽展现惊人的才能，轻轻松松通过万里挑一的考试，渡边觉得厉害但也没有任何羡慕。渡边没有思考过自己最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

关于这一点，许多人感同身受。处于半社会这一中间地段的大学生多多少少怀着既怀念旧生活制度的保护又渴望独立却对自身学习和就业无所适从的复杂心情：我们何尝没有摇摆过呢？学习专业课的时候，我们也经常会疑惑，这些知识是不是真的有用？我们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却不敢肯定这些形形色色的活动到底有没有锻炼我们的能力，对未来究竟有没有帮助。我们时常平衡不了我们可以要什么和我们想要什么。沉溺于过去的人一眼可辨，但外表沉稳自信的人内心可能对未来也是彷徨迷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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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华曾说：“人生就像钟摆，在痛苦和倦怠之间摇摆。”这句话不无悲观之嫌，因为叔本华把人视作欲望的火焰，认为欲望得不到满足就是痛苦，欲望满足了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倦怠。但这句话和渡边的生活有契合之处。渡边每天读着书，上着课，与两位女生联系着，但却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是想要给予直子爱，还是仅仅想给她安慰？是想要高尚独特的友情，还是只想一个人自由地过着？渡边在欲望中摇摆，在摇摆中寻找着人生的意义。

或许在摇摆中寻找意义，是我们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事吧。但我们从未放弃思考。我们思考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有意义的。因为思考，因为怀疑，我们会痛苦，会迷惘。因为深知梦想和现实隔着厚实的冰墙，我们愿意在茫茫冰原上寻找方向，寻找最薄弱的冰层全力打破。

《挪威的森林》描绘的是渡边的青春迷失，但我们有自己的后续。起码，我选择温暖而不是孤独，我选择奔走而不是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