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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某交友网站客服给我打电话,问我开通钻石会员半个多月感情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你们这个网站就是坑爹,尽是些离异或者大龄妇女给我发信。表面上还是客气的说了句还好还好,桃花运兜都兜不住。
那边显得很满意,传过来职业性银铃般的笑声。
升入高三后,时间过得很紧凑,我花了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大半夜翻学校院墙去网吧注册了一个交友网站,当时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往后这蛋疼的高三生活即将迎来不一样的春光。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把这事告诉我的死党颜尚,他往我的下面看了看,说得了吧你这骚男,高考前风口浪尖的日子你还有心思泡妞。
说完笑得很坏,抱着一堆学习资料转过教学楼拐角。
我撩开耳机线追过去,我说颜尚你个娘炮你说这些什么意思,生活他妈要有激情。
生活并没有因为我这句话而改变它起先的运转,试卷一如既往埋葬着我们,考试跟古代登徒浪子上妓院的次数一样多,班头还是顶着寸板头给我们上政治课,还有就是,我照旧安静地喜欢着坐在我前排前排的前排右边的那个女生,不苟言笑,像是一朵静开的玫瑰。
说来惭愧,我还是通过颜尚才知道她的名字的。
那天我上台竞选班干部,一边嘴里说着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大有为班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感,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一边视线扫过讲台下面七十多号人物,看有没有我在这里待下去的精神支柱。
按照香港警匪片里确定位置的说话就是,在我十一点钟方向发现目标。从这时开始,我的演讲变得心不在焉,最后以一句“如果大家选我当班长,我会把各位当亲爹一样”收尾。
我看到那个女生笑了,难得的笑,很好看。
回到位子上,颜尚给了我一拳,说儿子中午请我吃饭吧。因此作为交换条件,我才知道了那个女生的名字,星座以及胸围。
2
我没有当上班长,什么也没当上,班头宣布完结果的那一刻把我叫上去了,满心鼓舞的说朱健勇气可嘉,虽然没有当上班长,但我想让他做体育委员兼劳动委员,你们说好不好。
如果这话是郭德纲说的,那捧哏的于谦就会说嗬,好家伙,一个没捞着,一下得两职位。
下面一片赞许声。
我心里有些恼火,高三压根没有体育课,并且所谓劳动委员就是带头抬水的,要是摊上这差事,以后真的就是给大家当儿子的命了。
正愁没地儿钻,寸板头说要是有意愿下课就到班长那里去登记一下。
我喜欢的那女生叫卢月,星座和胸围不便透露。
不得不说我在感情方面是个特别没种的人,若问我到底怕什么,我也不知道。跳窗,卧轨,进女厕所,装班头查岗吓他们,一句话的事。但要我跟卢月说话,我浑身都哆嗦,语无伦次。
颜尚说你喜欢她什么。
我回味了一下,毫不掩饰的说胸……还有身材。
那你怕她什么。
我无言以对,说你有完没完,这叫暗恋,我就好这口。
往后的时光,每个人都在为高考做准备,日子单调如一得仿佛复印机吐着相同的纸张,化学公式英语单词三角函数牛顿第一第二第三定律以及之乎者也轮番上阵,空气里碰撞着千篇一律的公式的味道,好像在下一刻就会爆炸成金榜题名时喜悦的烟火。
如此过了两个月,五月的初夏里还残存着一丝晚春的气息,从认识,哦,不,应该说从知道卢月这个名字至今,我还算是比较合规正矩的,上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卷子,我在后面偷偷看卢月。
之所以这里说从知道卢月名字至今,而不说认识,是因为我和卢月虽同在一个班,但他妈什么都没做。甚至话都没搭一下,这让我很苦恼,我想到了涸辙之鲋这个词,于是我大半夜跑网吧去注册了交友网站,并怀着高中毕业之前一定要破处的决心顺带开通了钻石会员。
说到那晚还真他奶奶的背。我踩着颜尚的肩膀,摇摇欲坠的站在了学校那有两米的院墙上,正准备沿着树干爬下去,如果颜尚在,他肯定会说看到这一幕让人菊花一紧。
我一直觉得颜尚特他妈文艺,他总是能一阵见血并不失幽默的说出他当时要说的话。我看着下面站起来比我还高的黄狗手足无措,双手攀着墙缝用脚去试探了一下,就像游泳时试探河水的深浅冷热,那狗立马一阵咆哮,声如洪雷。
没有办法,只有坐在墙上等,最后硬生生的跟这畜生耗了半个小时才成功跑去网吧。
3
高考倒计时的牌子像一抹光一样,时常会刺闪一下大家的眼,同样闪眼的,还有我们班另外一个女生,我没有兴趣知道她叫什么,不过她穿高跟鞋昂首挺胸的一麻杆形象倒让我的印象很深刻。
这女生因为穿得太招摇而被学校通报批评过,请回去批了一个月假说是面壁思过,昨天才来学校,依然之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家长在学校有些关系,因此作罢。
我正把视线从卢月的背影挪到“麻杆”的正面上,脑海里迅速搜索形容词,颜尚从四组的位置托人递来纸条:趁现在还十八岁,要不要搞个成人礼?
语文老师进来,叫课代表发试卷,在黑板上写下交卷时间又出去了。
我这组后面的同学举手说没卷子。同桌捅了一下我胳膊,说朱健,干嘛呢,把卷子往后面传啊。我在纸条上写完回复,把眼前一摞试卷随手甩给后桌的同学,传完才发现自己没拿,索性下午的试没考。
颜尚在晚上和我去食堂的路上又一次提到成人礼的事,我说我不是传纸条给你了吗。他说没收到,问我回的什么。我骂了句大爷的,纸条肯定还在我左前方那女生手里。想到这儿觉得有事要发生了。颜尚又问我你到底写的什么。我没有回答他,把他推出了食堂,说你以后有什么事发短信就行不要传纸条。他有点幸灾乐祸,笑完后脸上瞬间转为一副仇恨的表情,说手机被寸板头收了,一个月都没还我。
我想这回轮到我笑了,卢月的出现让我止住了所有神态,包括呼吸。她拿着饭盒细脚伶仃的朝我们走来,颜尚打了声招呼,我木讷着,看着她折身进了食堂。
喝酒去,我的眼神没做太多停留,自顾自出了学校院门,颜尚在后面跟着。
一字排开的小摊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都是卖烧烤的,散发的香味如同卢月的体香诱惑着我,我发泄似的喊老板,来几瓶啤酒。老板用刷子刷完几根火腿的油后去拿啤酒,几瓶?
我看着颜尚,说你能喝多少?
他随口丢了句你能喝多少我就能喝多少。
我回头冲老板说,那来两瓶。
颜尚晕菜,说我不是男人,叫了十瓶。
我们今年都十八岁,只不过他比我大几个月,生日的意识都被高三兵荒马乱的生活冲淡,之前盼望着长大,以为长大了就能干这干那无所顾忌,也以为成年了真的会跟以前不一样。随着时光的递增,十七十八,悄无声息的过去,我们还是这样,还是坐在白炽灯下皱着眉奋笔人生。
喝道最后一瓶的时候,天色早已漆黑如墨,也快下晚自习了。颜尚再一次饶有兴趣的问我纸条上写了什么。我看着他举在手里如同冒着泡泡的尿液的啤酒,顾左右而言他,这就当是成人礼了,干杯。
第二天上课,我们的早自习是捧着一本书站在走廊上度过的,我时不时往教室里看,看卢月背书的样子,也看一眼拿我纸条的那女生,心里有些发虚,我查了下值日表,她好像叫方云。
晚自习结束,我收拾东西故意收拾的很慢,因为卢月,我想和她一块走,或者说看着她走。整个教室就剩我们三个人,卢月出教室门后,我开始起身,这时方云过来堵住我,她那干脆利落的身手我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我说你想干嘛。
她假装害羞的笑笑,递给我那张纸条,我写的“除了破处,什么都免谈”的字样让我骂了句大爷。她抿着嘴唇说,人家也是处的。我找缝钻了出去,一口气奔到楼下,还好遇到了颜尚,才幸免于难,要不真的是晚节不保。
卢月从厕所出来,走到楼下,欣喜的等到教室的灯都熄了后随即失望,孤落的独自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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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尚在一个情人节里帮我给卢月写了一首情诗,还是古文的:欲问箫音化紫烟,也曾习武度芳年。得成美眷何辞死,只羡鹣鲽不羡仙。
我说颜尚你他妈这么有才你家里人知道吗。虽然不清楚五月十四算哪门子情人节,但抵不过颜尚的怂恿,我拿着一整张只有这二十八个字的A4纸在去撒尿的途中扔给了卢月,并且清楚的看到它砸到了她的胸。
我在撒尿时吹口哨,提起裤子才想到没有署名。扯淡的青春尽犯些扯淡的错。
再后来我不再那么闹腾了,对于我的成绩,我心知肚明,其实大学的好坏于我而言无所谓,只要能上就行。这又让我想到宋小宝说的苍蝇腿儿也是肉,小老头形象让我想笑,后来又发现笑不出来。因为快要毕业了,我还没有跟卢月好好说过话,估计也完成不了毕业之前破处的愿望。
有一次考试我做题做得特别认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不是最后几名的结果让我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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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的时候,刘若英来我们这座城市开演唱会,整个班级几乎沸腾,包括颜尚。
我不大喜欢刘若英,对此嗤之以鼻后仍旧偷闲看郭德纲、王自健,以及登陆交友网站。
演唱会是星期天晚上举行的,在离学校不远的体育馆,那天的晚自习教室就几个人,寸板头记下了没来自修的学生名单,丢下狠话这些同学要大惩。我得意于自己的明智,去了也没钱买票,不,肯定挤都挤不进去。我去了教学楼楼顶眺望体育馆方向,灯光如柱,在凌乱的夜空里扫来扫去,到处都是人,城市不大,也不是很有名气,来一个明星,自然会为之癫狂。
在离下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段里,班上的同学鱼贯回来,我注意着寸板头的表情变化,并且期待着他所谓的“大惩”。直到铃声敲响,寸板头就吼了句“你们太不像话了”就走掉了。我自言自语这他妈是什么事,有些后悔自己没去,说不定能偶遇卢月。
正在我决定好好考大学时,一个发现让我顿时没了斗志。黑板旁挂的高考倒计时显示着羸弱的个位数,我对颜尚说不能再玩了,我要加把劲。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发现,促使我不得不找个借口离他越来越远。颜尚若无其事,说你个骚男这才剩下几天加把劲有个毛用。我笑笑,没有理他。
就连四号照毕业照这天,晴岸无涯,阳光覆盖住我们的眼睛,要是在往常,我肯定会鼓起勇气站在卢月旁边,然后做个怪样子。但今天我没有这心情,我身边都是些我至今还叫不全名字的同学,颜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开始他是想和我勾肩搭背来着,我把他推开了,丢下一句离我远点我对男人没兴趣。颜尚莫名其妙的笑,搭个背而已,马上就要分开了,照个相。我没有理他。
曾经以为,像我这种性格的男生,面临毕业会没心没肺,考个试,道个别,转身,无所谓以后能不能见,仅此而已。现在,我坐在高考的考场里面,意识到考完这门试后那些被我骂过无数遍的高中生活就会告一段落,而颜尚,卢月,甚至是比我还空虚的方云,在以后似水一样的流年罅隙里会不会再一次见到,这个,我不得而知。
我承认我有点恨颜尚,他再说任何话我都没有理他。他不明就里,看到我不开心,就无所不用其极的逗我乐,但结果我还是面无表情,我在那个时候笑点变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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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无意间发现那个雨天的一幕,导致我不再那么自我执着,不再畏缩着胆喜欢卢月,也不再和颜尚那么神经质一样满校园闹腾。对,我发现卢月和颜尚鬼在一起去了。同一把伞下,两个人的背影被林荫道里明晃的灯光拖得悠长,卢月的手环着颜尚的腰,连身高都那么协调。而颜尚却始终在我面前装傻,他瞒着我许多事,那次的晚自习,颜尚其实是在等卢月的,写情诗也其实是他自己的本意。
我不知道是卢月喜欢颜尚,还是颜尚喜欢卢月,或者他们彼此喜欢,总之结果是,我被打败了,败得很惨。但发挥我积极乐观的一面又想,我他妈哪儿败了,压根就没有投入战斗,不要拉不出屎就说是便秘。
考完试等成绩的那几天,我像监狱里逃生的囚犯,天天在家上网,看电影,突然发现那首情诗很熟悉,原来他大爷的是抄的。我在心里把颜尚骂了无数遍,我说颜尚你个王八蛋真鸡巴有本事,我说颜尚你个娘炮咒你哪天醉倒在路上被人强暴,我说颜尚你个屌丝泡我马子真不是个东西。骂着骂着,我却笑出了声。
去学校拿成绩单那天,遇到卢月,我还是问了声好,她也是很亲和的同我说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吧,那些对她的思念,不过就是为了排遣这难熬的时光,点缀被抹平的白色稿纸般的青春。现在,要我说,其实她长得并不好看,胸也不大。
我看着毕业照片,灼热耀眼的光线刺瞎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眼睛,我一眼就找到了颜尚,淡红色的发丝反着光,辉映着精致明朗的瓜子脸。我说颜尚你怎么不被抓去当鸭子啊。随即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老地方,或许是试考完了,他显得有些吊儿郎当,朱健,卢月搞到手没有?
你小子还跟我装。
他不明白我说的什么,咕噜了一大口啤酒,亮黄的液体像尿一样涌入他的喉咙,最后还会以尿的形式从另一个地方排出来。
你跟那妖精还好吧?我本来想说她的胸摸着爽吗,话到嘴边又换了句。
颜尚看着我,还是不明白。
卢月。
他把啤酒瓶子重重地一放,满嘴酒气的说朱健我瞧你个逼样就不爽,老子不是那种人。
我把事情挑明后,他解释了一大堆,说那天她下楼把脚崴了我扶她去医务室,说晚自习她叫我等她给东西我,说那情诗确实是为了帮你觉得好才抄下来的,说你个逼样这样去喜欢一个女生是给自己遭罪。
我苦笑了一声,举瓶过顶,一口灌完了大半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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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愿上了大学,且不论学校的好坏。我躺在田径场仿真的绿草上,望着天空,飘动的云絮如同那些流走的时光,带着一丝如水的凉意把我推到这儿,我开始想颜尚,卢月,甚至方云。
我没有告诉卢月我喜欢她,所以她不知道,我想她是喜欢颜尚的,亦没有把这份喜欢说出来,颜尚也就不以为意。我们三个人在这段似水的流年里,上演了一出无言的三角恋。
日子渐渐平静,交友网站的钻石会员也已经过期,但破处的心愿仍没有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