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别裁》223（阳货）｜色厉内荏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有许多人在外表的态度上非常威风，非常狠，但内心却非常空虚。孔子对这类人下了一个结论，说他们相当于低级的小人，譬如一个小偷一样，在被人抓到时，嘴上非常强硬，其实内心非常害怕。孔子这句话所指的是当时许多士大夫们，都有这种变态的心理。一个人内心没有真正的涵养，就会变成“色厉内荏”，外表蛮不在乎，而内心非常空虚。有时我们反省自己，何尝不会如此？比如有些人生活困难，过着“穷不到一月，富不到三天”的日子，表面上充阔气，内心里很痛苦，也是“色厉内荏”的一种。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好就是好，穷就是穷，痛苦就是痛苦，做官也是一样。

        像唐明皇这个人，少年了不起，中年了不起，晚年差一点，只是感到手下没有人才可用，也会“色厉内荏”。唐明皇早年用了名宰相张九龄和韩休，都是唐明皇所相当敬畏之人，所以他的初期功业很了不起。他有时做了一点错事，马上问旁边的人，韩休会不会知道。往往他的担心还没完，韩休的谏议意见书就到了。旁边的人说，你用韩休以后瘦多了。唐明皇说，没关系，瘦了我，肥了天下就好。

      在安禄山叛乱以前的这一段时期，他手下人才很少，没有敢对他提反对意见的人。遭安禄山之乱以后，逃难到四川的边境，很狼狈、很可怜，他骑在马上感叹人才的缺乏，便说：现在要想找像李林甫这样的人才都找不到了。而历史上公认李林甫是唐明皇所用宰相中很坏的一个，说他是奸臣。这是唐明皇感叹连李林甫这种能耐、这样才具的人都找不到。旁边另一谏议大夫附和说：的确人才难得。唐明皇说：可惜的是李林甫器量太小，容不了好人，度量不宽，也不能提拔人才。这位谏议大夫很惊讶地说：陛下，您都知道了啊！这时唐明皇说：我当然知道，而且早就知道了。谏议大夫说：既然知道，可为什么还用他呢？唐明皇说：我不用他又用谁？比他更能干的又是谁呢？

        这说明当官在手下没有人才可用的时候，会感到很痛苦，也会“色厉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