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100年里,很多曾经困扰人类的致死疾病都很好的被控制住,天花已被彻底消灭,曾几次毁灭欧洲的黑死病就是鼠疫,已经极为罕见,艾滋病虽然仍然无法治愈,但是各种治疗手段联合,人类已经把它变成了彻底的慢性病。而对于癌症,虽然媒体报刊总喜欢用一些激动人心的话语来描述各种癌症的突破,但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就是:癌症永远是众病之王,但是已见希望之光。
1.2、为什么癌症仍是众病之王?首先是癌症的发病率非常高,据统计有40%的人会在一生当中的某个时候得上癌症。全世界每年新发现的癌症患者超过1000万,死于癌症的人也有接近900万。中国每分钟有八个人被诊断为癌症,有5个人因为癌症而离去。直到今天,尽管人们对癌症的认知和治疗在升级,但对很多癌症患者特别是晚期患者来说,被诊断为癌症很大程度上还是像收到一份死亡缓期执行的判决书。它的发病率高和死亡率高,以至于许多影视作品里,要让一个角色退场,癌症是常用的一个借口。
2.1、但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因为发病率和死亡率高,如全世界每年死于心脏和中风这种心脑血管疾病的人数还要超过癌症。更重要的原因是它的神秘和难以对抗。心脑血管疾病我们至少能说得清,它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衰老饮食运动肥胖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都是心脏病和中风的重要风险因素。通过各种手段控制这些风险因素,确实可以有效的降低这些疾病的发病率。感染性疾病更不用说了,只要找到导致疾病的病原体,总能想出办法对抗它。总的来说,我们可以认为这些疾病都是外来的,只要提高警惕,不要让这些外来的风险因素和病原体入侵人体就不用太担心。
2.2、癌症很不一样,癌症这种疾病的共性是身体细胞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分裂繁殖,破坏了人体正常的身体生理机能,让器官衰竭,最后导致人的死亡。即这种疾病是一种“内生的”疾病,它是人体身体细胞出现了异常。
从而一个问题是:原本正常服从管理的人体细胞是怎么突然发疯失去控制的?紧接的另个问题是:对抗癌症的时候,怎么能不误伤友军,不破坏人体其他正常组织的细胞?
3.1、事实上癌症不光神秘难治,它还可以说是人类甚至是所有多细胞生物的宿命。对单细胞生物而言,不停的生长分裂繁殖是正常状态,其演化历史其实就是持续生长分裂的历史。现在地球上所有单细胞生物,都可以追溯到几十亿年前的某个单细胞的祖先。
3.2、而多细胞生物体内的细胞会分化为两种细胞:一种生殖细胞,比如人体的精子和卵子,专门负责帮助生物体产生后代,(从这个角度说它如单细胞生物类似,可以成为子孙后代的一部分,永生不死代代相传)。而其他所有细胞都可以叫身体细胞,它的功能是帮助人体好好生存,(当人体死亡时,所有的身体细胞都同时死去了)。极端点说生殖细胞和身体细胞是永生和死亡的区别。
3.3、产生这种功能分工,类似两者做了一个交易,生殖细胞专心去繁殖后代,而身体细胞牺牲了自己永生和繁殖后代的权利,专心致志的保护生殖细胞,帮助生殖细胞尽可能的多产生后代。这种交易是双赢的,分工让多细胞生命的生存和和生殖能力变得更强大,于是它们从20亿年前开始大量涌现,一直延续至今。
3.4、交易总有破裂的时候,这代价就是癌症。虽然人类的身体细胞放弃了永生和产生后代的权利,但是这种本能并没有就此消失,它仍然隐藏在每一个人体细胞最深处,仅仅是被压制了被关闭了被暂停了而已。这些身体细胞,如果通过基因突变,重新唤醒繁殖后代的本能,甚至出现不受控制的分裂和繁殖,它们就可能会变为成为癌细胞。
站在人体的角度,身体细胞的“叛变”破坏细胞的分工搭配,会严重威胁人体的生存。站在身体细胞的角度,它无非是重新争取了一次自己永生和繁殖的权利而已。
3.5、基于人体拥百万亿这个数量级的身体细胞,基于人的漫长生命为身体细胞的“叛变”提供了充足的时间窗口,癌症的出现也就显得有宿命色彩。从这个角度,癌症和其他任何疾病都有本质的不同,它不像流感或艾滋病,是外来的病原体感染人体导致的疾病,也不像高血压糖尿病这些慢性病,和人类的现代生活方式比如吃的太多运动太少有密切关系。
当然癌症也会受到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也会受到生活方式的影响,但从演化的本质上说,癌症是人体每个细胞的本能,是多细胞生物从诞生之日起就必须承担的代价。
4.1、过去几十年里,人类科学家对癌症现象的认知取得了几次重大胜利。比如美国在过去30年之间,癌症患者在确诊后5年生存率提高了20%,挽救超过200万人的生命。某些特定的癌症,如某些类型的白血病乳腺癌和前列腺癌,几乎已经接近于临床治愈。
但大多数中国人,如果不是科学家不是医生,对癌症底层生物学的理解,对癌症前沿治疗方案的理解,大概还停留在国产影视剧的层次,就是至少二三十年前的认知层次。
4.2、目前大众对于癌症一般还存在三种比较粗浅的认知。第一种是,治疗癌症就是要不顾一切的把癌细胞杀死。因为癌症就是身体内一团疯狂生长的细胞,所以对抗癌症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疯狂生长的细胞简单粗暴全部杀掉就行,越彻底越全面越好。
4.3、第二种是,治疗癌症主要是靠手术化疗药物和放疗。手术刀也好,化学药物也好放射线也好,都是人类发明或者发现,然后应用于人体的外来工具。既然是身体细胞出现了问题,那人体自身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借助外来的力量。
4.4、第三种是,对抗癌症就是治疗癌症。人们觉得它是从天而降的灾难,得病之后手术也好吃药也好,大家会用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方案,试图在最短时间内把它消灭或者压制。
这三种认知也不能说完全不对,它们也是人类在对抗癌症漫长历史中总结出的经验性法则,但过去这几十年里,人类对于癌症的认知已有重大的升级。
综上,鉴于目前对癌症认知的重大升级,在不远的将来,人类将有可能把它关进笼子里。尽管从生物演化的意义上说,癌症大概永远也不会被根除,但是人类很有可能把它变成一种类似于高血压和糖尿病,可以控制可以管理的慢性疾病。
2018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