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思】30.伤感凄美的“恨别”

        当我想要写这个题目时，眼前浮现出太多场景，那些场景有对酒当歌、有依依惜别，有相望无言、有泪眼婆娑，有凄美婉转，有豪迈乐观……循着这些足迹，我一次次洗礼自己。

        人生自古多离别。

        一、友人的辞别

        朋友相聚后的辞别场景，王维《送元二使安西》，祝酒惜别，“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高适《别董大》，深情劝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一扫凄恻伤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们友情深厚，何惧江山险阻？在古人唯美的诗句中，谁又能真正体会到他们的深挚友情与凄酸别意？

        送别场景中，难忘电影《城南旧事》里童声齐唱弘一法师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首歌家喻户晓，也曾深深打动了我，直到现在只要听到这个音乐或者遇到临别的场景，我便不由自主地黯然神伤，有挥不去的酸涩。

        毕业后的这些年，虽有各种友情组合，但仍难忘同学之情。偶然相遇不是拽袖扯耳不醉不归，就是讽刺挖苦互相吹捧，或者聊一些风花雪月、小城故事，情真真意切切，海阔天空，相谈甚欢，相比网络间的聚首聊天、斗图视频，仍有天壤之别。每每分别时依依难舍、空头相约，虽不能“恨别鸟惊心”，仍有“萋萋满别情”。

        二、情人的离别

        情人离别的场景，最爱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在那个懵懂的年代，这首词我抄写过几十遍，或许是喜欢，或许是为了练书法，每每沉浸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样缠绵悱恻、凄婉动人的场景中，物我不分，难以自拔。

        有那么几年特别喜好诗词，大浪淘沙后，独爱毛泽东。毛泽东诗词大多豪情壮志、气势恢宏，然而写给杨开慧的两首离别作品，却也婉约缠绵、黯然销魂。

        1921年短暂别离爱妻，写下《虞美人·枕上》“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情真意切、感慨无奈、断肠凄清。

        1923年离开长沙南下广州，写下《贺新郎·别友》“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象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大爱伴柔情，婉约兼豪放，孤愁又缠绵。“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词的上阙愧疚与隐痛，凄苦与哀怨，和柳永的词多么相近的情感？下阙“凭割断愁丝恨缕。”幡然惊醒，要做翻天覆地的大事业，并铮铮预言“重比翼，和云翥。”革命激情中的崇高爱情——柔情脉脉，豪情万丈。

        大爱无言。我很庆幸，这些年和妻聚多离少，虽然偶尔有摩擦争吵，但总能短暂后云散烟消。我们分别最长的那些时日，都是妻带着女儿奔波在各个医院的日子，每次安顿好女儿住院后，我便忙着回单位上班，妻一直陪伴女儿在医院度日，每每回想那些时日仍然心如刀绞、泪眼模糊，那种分别的感觉除了担心女儿，还有对妻的愧疚与思念，言语苍白，不愿提及，不堪回首。

        三、亲情的分别

        朱自清的《背影》在我年少印象深刻。先生的父亲执意要送他到火车站，后来穿过铁道爬上月台为他买橘子，看着年迈父亲笨拙的背影，在“晶莹的泪光中”难以忘怀。通篇文字简洁朴素，感情真挚细腻，平凡的小事件体现出父亲的关爱与深情。那时候熟背此篇课文，可是现在读起来仍然潸然泪下，如临其境，一个伟岸的父亲背影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

        几年前读龙应台《亲爱的安德烈》，被他们母子间来来往往的书信感动着，作为妈妈的龙应台相约孩子书信三年，深入交流，心灵碰撞，堪称育儿范例。她同样感叹岁月：“日后的人生旅程，当然还是要漂萍离散——人生哪有恒长的厮守？但是三年的海上旗语，如星辰凝望，如月色满怀，我还奢求什么呢。”那些日子里，时不时有一种冲动，也尝试记录一些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长大了的孩子终将会远离我们视线，奔赴属于自己的前程，而我们只能目送他（她）的背影，并默默祝福他（她）永远快乐幸福。

        2019年暑假，我把儿子独自留在南宁求学20余天，那时他12岁，因为思念，我有太多话想要说，于是坚持写下《南宁之约--求学散记》10余篇，这个文集中的《用心沟通，用情浇灌》记录了一个小片段，但也代表了我最深刻的思念！

        原本构思要写一段“至爱的诀别”，后来觉得内容太丰富、感情太充沛，需要细细捋一捋，这样一捋便写成了《不愿触碰的“追思”》，所以此处不再触碰，或许哪一天顺着这个思路，可能将每一个小题目写成一篇独立的小文章，那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我能理解“恨别”的场景，虽然千人千面，但也大抵如此几个“截面”。

        人生自古多别离，时光飞逝，从不为谁停留，天底下哪里有不散的筵席？

        漫漫人生求索路，有聚有散，难违斗转星移，有情人翘首期盼早日重逢。

        辞别、送别、离别、分别，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珍惜每一个当下，便是诗酒、良辰、寂寥、伤感。人生百味，谁又能无动于衷，心像茧一样，层层包裹？便纵有千种风情，或得一人而足，并不求全贪多。

        这世界，本来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21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