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今年的四月,在极其喧闹又极其平静中度过。喧闹的是为疫情局势的心情跌宕,平静的又是为疫情的屏息祈祷。而我历年的四月,都是在一边享受花期莅临的美妙一边面临母亲祭日临近的心痛中交织度过的。

二十三年前的四月,母亲因脑溢血意外去世。那时候的家乡,城市建设还相对落后,园林绿化也还没有完善。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妈妈去世那年的四月,似乎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初春的乍暖还寒、柳秃草枯的状态中,春风也刮得很粗糙,不知从哪个方向随时吹过来,凉一阵、寒一阵,干巴巴、凄惨惨的,恰似我当时突失母爱的心情。


当时二十几岁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大了,什么事都可以承担起来。安葬好突然离世的母亲,我陪着父亲在深夜孤零零的三间平房的院子里走来走去。长天一片黑兰,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还未真正体味死别的滋味,一切都在过场中走完,我只是单纯故做坚强地坚强着。

失去母爱的滋味是有母亲的人无法体会到的。深夜里为我掖被角的那双糙手不见了,清晨起来,笑盈盈的人不见了,那微胖的身形、略倦的神态不见了。当我一点点地在真实的日子里感触这么多再也不见的时候,我才惊醒,是母亲,母亲她再也不见了!母爱,竟这么早地让我永失。

在母亲去世的那年年底,新母亲来到了这个家。她的个子比母亲略高、身形略瘦些,而她与母亲最大的区别就是母亲的喜怒都表现于日常,而新母亲的表情却是平静得如水一样,让我们无法体察她的情绪和心情。母亲如火,她如水。

日子一年又一年匆匆流逝着,松原城市的园林绿化也一年强似一年。粉梅嫣红点点、杏花深萼浅红、梨花玉骨冰心、桃花香气弥酣,整整一个四月,这些户外的花树次第争相绽放。原来初春时节那光秃秃的原野、那干巴巴的春风、那孤寂寂的想念,随着这些花儿的绽放,也不再感觉那么折磨人了。



随着逐年的花开,新母亲到来的日子越来越久,二十多年了,她那本来平静的表情在我们的心中也渐渐丰满起来。


也是一个四月天,一次父亲在外面会友喝醉了酒,车子把他送到了小区大门外,他便把车打发走了,可自己却找不到了自家的门,一个人稀里糊涂地在小区里徘徊。当新母亲得知父亲已到小区但已近一个小时还未到家时,便焦急地给我们打电话,说父亲走失了,她自己先行去寻找。当我们匆匆赶到时,新母亲已经把醉中的父亲搀回家中,躺在沙发上,刚刚给不配合的父亲脱下满身尘土的衣服,正小心翼翼地用药水为父亲处理手臂上的擦伤。那一刻,我看见新母亲的眼神里没有气恼,没有抱怨,一瞥一顾全是心疼,一举一动都是爱护,那一瞬间我的心和眼一起热起来。

今年新冠疫情发生后,小区逐渐进入封闭期,正是我们在父亲家春节团聚的时候。面对一日严峻一日的疫情,大家蜗居在家的状态也紧随其后。假期延长,我们决定离开父亲家回自己的家,一是想要减轻一下因人多聚集新母亲的劳累,二是因为分散居住也是抗疫的办法之一。第二天,我们带着孩子睡够了懒覚,收拾好物品准备回家时,只见出去采购的新母亲从门外进来,单肩背着一个自己缝制的宽大的布兜,因为里面东西过于沉重,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布袋口散开,里面露出了新鲜的芹菜、白莱、西红柿等蔬菜。新母亲一边翻着布袋一边说:“这二年,胳膊总疼,买菜拎不动,就自己做了一个能肩背的布袋,这样一次就能多买些回来。”

新母亲继续说:"反正假期延长了,平时你们也没时间住娘家,你们别忙着回去了,有你们和孩子们在这里,你爸和我都心里高兴。"为了不打扰我们多睡一会儿的懒觉儿,为了已过古稀之年的父亲能多开心一点,对于买菜开车轻便的我们,对于有着儿女承绕膝下的父亲,新母亲的爱就是这样平静地散发着,让我似乎又回到了母亲在世时的岁月。

新母亲的名字叫“秀芝”,在心里,我称她为“秀妈妈”。"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秀妈妈老了,但是她却似四月枝头的花儿,漂亮的不是外表,而是灵魂上的至善至美,给予着我们温暖和希望。人间四月,母亲不在。母爱,却从未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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